大参考总第2349期(2004.08.07)专门散播各种受中共查禁的新闻和评论 面向高层内部传阅:推动政治改革 突破新闻封锁 新技术促进言论自由 VIP Reference(Dacankao) Defends Human Rights in PRC Since 1997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 输球后中国球迷焚烧日本国旗 2. 香港媒体评中日决赛政治影响 3. 海南省委秘书长许俊、公安厅副厅长宋泽江为黑社会势力保驾护航 4. 李鹏错过了关键时刻,袁红兵抓住了此时此刻! 5. 俺的一九八九──谨以此文献给八九民运十五周年 ~~~~~~~~~~~~~~~~~~~~~~~~~~~~~~~~               言─┼─论               |则┼兼|               ┼┼●┼┼               |明┼听|               由─┼─自   首都治安恶化,北京连续发生导致人员伤亡的案件,但是,官方对于 案件报道的限制使民众难以了解案件发生的真实情况。请听自由亚洲电台 驻港记者林迪的报道。 http://www.rfa.org/service/audio_popup.html?file=http://www.rfa.org/content/service/man/audio/040806ld.mp3   星期六,天安门广场戒备上访者游行:今天是中国各地在北京的上访 人士约定上街游行的日子。虽然这次行动的组织者李小成已经被警方拘留 ,游行无法举行。但是警方早上从上访村带走一些人。有上访人员去天安 门广场,天安门广场戒备森严,警方对过往的可疑人员进行盘查。   两名上访的艾滋病感染者被释放。河南省商丘市拓城县双庙村两名艾 滋病感染者王国峰和李素芝夫妇在被警方关押近一个月后在日前获得释放 。据法新社星期六报道,李素芝表示,他们在被警方关押期间经常挨饿, 身体瘦了很多。据报道,警方7月12号以“扰乱社会秩序”的罪名拘捕王国 峰和李素芝,当时他们正准备到北京上访。王国峰夫夫妇在北京一个援助 艾滋病感染者的民间组织的帮助下,致力於协助当地艾滋病感染者,尤其 是孤兒,並在今年初筹办了一所学校,专门收容艾滋病孤儿。7月初,这所 学校突然被县政府取缔,随后,王国峰和李素芝夫妇被拘捕。在王国峰和 李素芝夫妇被捕期间,双庙村的上百名村民曾经到拓城县县政府请愿,要 求释放王国峰和李素芝夫妇。   肺癌和交通事故已经成为导致中国人死亡的主要原因。中国医学院星 期五公布的调查显示,肺癌和交通事故已经成为导致中国人死亡的主要原 因。这个调查结果反映了中国不断增长的吸烟人口和亟待改善的交通状况 。 ~~~~~~~~~~~~~~~~~~~~~~~~~~~~~~~~ 输球后中国球迷焚烧日本国旗   中国队在8月7日晚进行的亚洲杯决赛中以1比3败给日本队,令中国球 迷极为遗憾。比赛结束后,工人体肓场门口出现骚动,数百名情绪异常激动 的中国球迷聚在一起指责裁判失误,还有球迷当场烧毁日本队服和纸制的 日本国旗。图为中国警察“修理”闹事球迷。   亚洲杯足球赛中日冠亚军争夺战7日于北京工人体育馆登场。为避免高 亢的民族情绪失控,如临大敌的北京当局出动上万名警力与镇暴部队维持 秩序,而球场外,每隔十公尺就有一名武警站岗。   从上午十时开始,来自中国各地的球迷陆续涌入工人体育馆,万余名 民众便在镇暴部队与武警的环伺下,擂著鼓、挥著五星旗热切等待开赛。 根据官方统计,到场观众达七万余名,其中包括七千名为子弟兵加油的日 本球迷。 ~~~~~~~~~~~~~~~~~~~~~~~~~~~~~~~~ 香港媒体评中日决赛政治影响   香港主要媒体在星期六纷纷发表社评或者署名文章,对这场由足球比 赛引起的中日两国外交风波展开讨论。   *苹果日报:反日情绪反映内部权力斗争*   《苹果日报》有一篇署名丁晓军的文章把民间反日情绪冲击下的中日 关系跟中国领导层内部的角力作了分析。这篇文章评论说,中日关系紧张 ,争夺天然气和石油能源,民间反日情绪对于权力未稳的胡温系提供了一 张质疑江系过往对日政策的王牌。文章指出,民气虽然可为胡温所用,作 为向政敌施压的工具,但是危险之处是民气随时难以控制,胡锦涛也不敢 坐视中日关系恶化到难以收拾的程度。《苹果日报》的文章认为,中共培 养煽动民族主义情绪加强自己的统治,以为一切可以收发自如,现在看来 从一场球赛已经可以得到教训。   *香港文汇:日本应深刻反省*   香港《文汇报》以“球迷应文明观战日本须深刻反省”为题发表社评 说,从日本修改教科书,篡改历史,美化侵华罪行,到小泉首相多次参拜 靖国神社;从侵犯中国领土钓鱼岛,东海海域的挑衅行动,到这次亚洲杯 日本队宣传小册子上的亚洲地图,将中国大陆和台湾用不同颜色标识,竟 将属于中国领土的台湾视为其他国家,等等。日本方面做了这么多损害中 日友好关系的事,怎么可能不引起中国人民的不满?日本方面对此应该进 行深刻反省。   《文汇报》还刊载屯门区议员陈云生的文章指出,尊贵如国王、总统 、首相和要员出访时,都有被报以嘘声,拦途抗议的遭遇,人们从未听说 会惹出外交抗议风波。文章说,日本一支亚洲次级球队,遭饱受凌辱的个 别中国人还以些许颜色,却惹来日本高层官员群起攻击,不正是怕对历史 、怕对真相的表现吗?文章呼吁日本政府实在应正视中国球迷的不满。   *星岛日报:学习周恩来宽宏大度*   《星岛日报》社论认为,部份球迷以日本球员为发泄对象,似乎选错 了目标。社论称赞已故中国总理周恩来以乒乓外交向全世界表达了友善态 ,充份表现了中国人的豁达大度,使中国打破了国际孤立,走上国际舞台 。社论指出,中国现在已今非昔比,应该有更强的自信,向包括日本在内 的世界各国展现实事求是、公平竞争的风度。   *凤凰卫视时事评论员:民族主义情绪是双刃剑*   香港《东方日报》的一篇报导提到北京会极力防止十九年前的“5-19 ”骚乱事件重演。一九八五年五月十九日,中国队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举行 的世界杯外围赛中输给香港队,失去晋级资格。比赛结束后,数以千计的 球迷砸抢路边的商店,推翻汽车,还打伤外国人,引发大规模骚乱。   香港凤凰卫视时事评论员何亮亮认为,中国领导人担心,由民族主义 引发的抗议活动一旦失控,可能变成民众对政府发泄不满情绪的爆发点。 他说:“民族主义情绪往往是个双刃剑。一方面它可以成为政府的某种筹 玛,包括在钓鱼台问题上,政府显然态度有了转变。过去,中国不允许有 任何民间保钓行为的。现在,中国政府对民间保钓行动给予一定程度的容 忍。保钓人士可以租船到钓鱼岛去宣示主权。过去在中国这是绝对禁止的 。很明显,中国政府在保钓问题上可以利用民意,形成对日本的一种压力 。但是重庆球迷事件也给了中国政府一个警示,如果这个问题处理不好, 它不仅会恶化中日关系,还可能影响社会的安定。这是中国政府最担心的 。” ~~~~~~~~~~~~~~~~~~~~~~~~~~~~~~~~ 海南省委秘书长许俊、公安厅副厅长宋泽江为黑社会势力保驾护航   天涯海角   大参考2004年8月3日那天登出海南省昌江县黑恶势力集团的许多犯罪 事实,实际上,该文只是一个简单的描写,还不是很全面,特别是对黄鸿 发黑恶势力在海南省高层的后台一个也没有点出他们的名字,对昌江县那 些充当黄鸿发黑恶势力保护伞的领导人的名字一个也没有说出来。根据笔 者在昌江政法系统多年的工作经历,以及在海南省委省政府的关系网,今 天我愿意把黄鸿发黑恶势力总后台的名字给全国乃至全世界人民暴光,让 黄鸿发这个危害海南人民的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早日被绳之以法。   一、黄鸿发黑恶势力集团在政府收买的官员保护伞   黄鸿发黑恶势力集团在海南省昌江县有600多名马仔,主要骨干成员有 甘茂椿、阿文(文昌人)等30余名,在昌江经常打、砸、抢,无恶不作,为 非作歹多年。他的名字在昌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群众听之都毛骨悚然 ,敢怒不敢言。鸿发利用敲诈勒索、抢劫国有铁矿、收取保护费、偷税得 来的钱大肆行贿、重金收买从省里到昌江县的当地官员。黄鸿发积累的非 法财富已超过一个亿!黄鸿发花500多万元收买中共昌江县委书记简纯林、 副书记兼常务副县长郑坚毅、公安局长陈小明、国税局长吴琼雄、地税局 曾局长和国土局长、昌江县公安局的政委和几名副局长、刑警大队多名副 大队长和副中队长、治安大队许大队长和几名中队长等人。而简纯林、郑 坚毅、陈小明三人充当黄鸿发的坚强保护伞,其中,昌江县委最直接和最 有影响力的保护伞是县委郑坚毅副书记,郑书记儿子跟随黄鸿发混在一起 多年。 2002年全国打黑除恶,中央要求各地上报当地黑恶势力情况。昌江县向海 南省委、省政府和中央虚报情况,说昌江没有黑恶势力,包庇黄鸿发黑恶 势力集团在昌江猖狂祸害百姓,毒霸一方,严重破坏社会稳定的犯罪事实 。为什么黄鸿发黑恶势力集团有这么大能耐,能骗过党中央和国务院和公 安部呢?因为黄鸿发黑恶势力集团通过非法积累的巨额财富收买了海南省 高层的许多大官为他们保驾护航,构筑了一个保护这个黑恶势力集团的强 大保护伞,这个保护伞的主要官员有:海南省委秘书长许俊,海南省公安 厅副厅长宋泽江。黄鸿发黑恶势力集团用重金收买这两人,这两人全力保 护黄鸿发黑恶势力集团。   二、黄鸿发恶势力主要犯罪事实   (一)、马仔杀死海钢工人洪良。洪良(外号叫"顶嘴良"住昌江县石 碌钢铁家属宿舍区),原是大恶霸头目黄鸿发的马仔。洪良在跟随黄鸿发 期间不怎么听使唤。后来,洪良干脆不跟鸿发了,鸿发因此怀恨在心,伺 机除掉这人。2003年6月,正当洪良在海钢公园门口搞烧烤的时候,鸿发指 使四名马仔将洪良砍死。事后,黄鸿发给杀人主犯15万元,让他逃走,至 今逍遥法外。虽然其他三个犯人被绳之以法了,但真正的凶手黄鸿发仍然 逍遥法外,杀死洪良的幕后凶手就是昌江最大黑社会头子黄鸿发。   (二)、2004年6月12日,黄鸿发指使其父亲和多名马仔将昌江县乌列 镇的石场抢夺为己有。为此,黄鸿发试图用炸药炸死石场老板。当时,乌 列镇派出所所长符伟闻讯赶来制止,结果符伟所长被鸿发的父亲打伤。事 后,符伟将情况反映到昌江县公安局,结果,公安局长陈小明不但不处理 鸿发的父亲,反而将符伟狠狠地批了一通,说符伟多管闲事。   (三)、抢占昌江所有的私人彩票点,如有别人开设,黄鸿发马上指 使马仔去捣乱,用刀、枪威胁他人。当有人从黄鸿发的私彩点中1万元以上 的大奖后,黄鸿发指使马仔抢回中奖人的奖金。有一次,一个四川人不知 内情,买彩中大奖后,本来满怀喜悦,但却遭来横祸。这四川人当时死活 都不肯退中奖金,结果被黄鸿发一外号叫"抽血"的马仔砍成重伤。事后报 案,昌江公安不了了之。   (四)、抢占昌江县城所有的水果批发市场和昌江县城最大、最好的 蔬菜批发市场,强行征收高额管理费,收取每一批发门市部的保护费每月200 元到300元不等。稍有不从者,黄鸿发则指使马仔,用刀砍人或用山猪炮炸 人。原来有一位汕头老板在昌江做水果批发生意,黄鸿发叫人砍伤了这个 老板,结果这位老板忍不下这口气,就索性把黄鸿发的兄弟炸死了,这叫 恶有恶报。   (五)、昌江县城所有的废品店都由黄鸿发控制,并由黄鸿发亲自发 牌,如有人相违,黄鸿发指使手下人格杀勿论。今年3月份,一个湖南人, 就因收购废品的事与黄鸿发的人发生争执,结果这个湖南人被黄鸿发指使 的多名马仔砍成重伤,至今还在老家住院。   (六)、黄鸿发纠集海钢工人、农垦工人、昌江水泥厂的工人及社会 上的一些人在海南省农垦石碌机械厂办公楼大肆赌博,黄鸿发在里面放高 利贷。如果海钢工人赌输了钱,还不起高利贷,黄鸿发则指使马仔叫海钢 工人偷铁矿低价转让给他充账,不听使唤者,割人脚筋。因赌博的事,海 钢多名工人遭黄鸿发一伙的多次毒打。2004年4月份,农垦林场的一名工人 ,因还不起黄鸿发的高利贷,黄鸿发指使甘茂椿等人把这位姓陈的工人, 拖到山上,打成重伤,这位工人至今还在海南省农恳医院住院。黄鸿发不 仅如此,还经常派人去威胁这位工人,不准报案,否则报复他全家。   (七)、黄鸿发做得更绝的是挖掉赌博者的眼睛。有位赌博者没有还 高利贷给他,黄鸿发叫人挖掉这人的双眼,黄鸿发则用脚当场踩爆了这人 的双眼珠。黄鸿发这个赌博场已经持续了8个多月的时间,一般是下午三点 至次日的凌晨6点,外围有七、八个手持对讲机的马仔看风,当看到不熟悉 的车或人来了后,马仔们马上通知赌场关灯、散场,这个赌博场全靠昌江 县委简书记、郑副书记、公安局长陈小明等关照的。   (八)、黄鸿发在昌江县开设了"鸿启实业有限公司",采用低价购买 的幌子,以超吨的手段从海钢公司销售部购买一部分铁矿做掩护,大规模 偷盗海南钢铁公司的铁矿,而海钢领导和公安局竟然不管。黄鸿发指使百 余名马仔抢劫海钢公司的铁矿石,用重金收买海钢的刘家汉副总经理、销 售部长周干等人,滲透赌博场上结识的海钢工人,从2003年11月至2004年7 月共行贿380万元给海钢的刘家汉和周干,在这两人的保护下,黄鸿发共抢 、偷海钢铁矿价值约3000多万元,把抢来的矿石转卖给某民营铁矿公司。 刘家汉、周干在海钢为黄鸿发充当黑保护伞。2004年黄鸿发指使甘茂椿等10 多名骨干,还打伤海钢公安执法人员多名。   (九)、从2001年起,黄鸿发在昌江县城就开设了"鸿俊宾馆"。2001 年至2004年6月,"鸿俊宾馆"的营业额超过了3000万元,但黄鸿发从来未向 税务部门缴过半分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偷税达500多万元。而黄鸿发 则给昌江县地税局长60多万的贿赂。黄鸿发为了独占生意,不准别人在昌 江县城开宾馆,今年他指使马仔去昌江县城迎宾馆捣乱,并威胁老板要关 门大吉,否则遭遇血光之灾。   (十)、2004年4月初,黄鸿发将昌江县叉河石场的陈老板打成重伤, 当时路过的昌江县交警大队干警吉明发现后,即前去劝阻,结果吉明被黄 鸿发的马仔砍成重伤。事后,当事人怕黄鸿发报复,不敢报案。叉河石场 的陈老板出于无奈,只好将石场低价转让给了黄鸿发。   (十一)、黄鸿发强迫海钢河北菜市场的所有商贩,搬到他自己兴建 的石碌子中心菜市场,如有不服从者,他叫马仔掀掉别人的摊子,并叫社 会上的吸毒人员经常去捣乱。海钢河北菜市场的一位外地商人,因为没有 搬到黄鸿发的市场上,被他的马仔用山猪炮炸成重伤。昌江县公安局还不 受理,说什么证据不足。   黄鸿发在昌江县胡作非为多年,从来没有人去管,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呢?昌江县政府官员太腐败,个个都被黄鸿发用重金收买了。黄鸿发在昌 江的动产和不动产价值起码达1亿多元,黄鸿发所有的交通工具全是最高级 豪华的宝马、奔驰、霸道等车。他在昌江县的最大保护伞是县委简书记、 郑副书记,公安局长陈小明,及检察、法院、公安内部的多名领导和干警 。   黑保护伞不除,黄鸿发就不会被除,昌江县就永无宁日!请党和政府 赶快下手,彻底摧毁这股恶势力,还昌江太平吧! ~~~~~~~~~~~~~~~~~~~~~~~~~~~~~~~~ 李鹏错过了关键时刻,袁红兵抓住了此时此刻!   风清扬   原北京大学教师、贵州师范学院法学院院长、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 袁红兵出逃澳洲,震惊各界。袁先生在大陆曾经被拘留过半年,并被永远 流放到贵州(其实贵州不是啥蛮荒之地,不能说流放),在过去十年更是 受到经常性的骚扰和监视。这些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中共集权之下的人来 说,耳熟能详,没有啥子值得震惊的。我自己认为袁先生的可贵之处在于 ,他是在自己有一定职务(法学院院长),而且共产党还在拉拢他(共产 党是近几年给他这些职务的!而且他被允许带团出访!!)的情况下,毅 然出逃。而他的最大的愿望只是带出四本小书书稿,能够让小说出版。袁 先生声称这些书凝聚了他的十年的心血,也是他自己思想的结晶。   上面的话大家细想就发现有些问题,原来一个有这样职务并且被共产 党拉拢的人抛弃一切只为了出版四本小说?有人会说(事实上已经有人说 了)不是为了宣传吧?四本小说真有那么厉害?也有人说一定另有隐情, 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这些都可以讨论,可是我风情扬却正是因为袁先生为 了出版自己四本小说出逃海外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袁先生的小说我没有看,不能妄加评论,但我对袁先生的佩服和他小 说本身是否会唤回国人良知、是否会畅销以及是否会旷古绝今毫无关系。 我佩服袁先生为了表达自己,为了言论自由,为了不屈服于强权一定要发 表自己的作品愤而离国的英雄气概! 按说,袁先生有很多选择,例如可以根据中共宣传部的要求“修改后 发表”,又或者偷偷运出国外换个笔名发表,又或者等一等,等到自己成 为李慎之那样“风雨仓皇五十年后”位高权重、共产党不好意思再抓的时 候再出版,当然还有很多选择。可是这不屈就、有傲骨、有男儿气概的袁 红兵偏偏不信这个邪,他就要大张旗鼓、明目壮胆表达自己、反对独裁政 权的言论出版控制。 说实话,一开始我也像有些人一样不能完全理解袁先生强调出来就为 “四本小说”,或者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才知道不对劲的是我自己,不 对劲的是中国的整体知识分子。大家不难想象,在共产党当政后,有多少 知识分子因为怕得罪中共、怕影响自己前途等等而委曲求全,结果他们一 开始在党的教育下从不甘不愿地修改文章到最后揣摩上面的意思写文章, 从塑造人类的灵魂的工程师到扭曲中华民族灵魂的工程师,最后一个个沦 为帮凶。就算有几个所谓自由主义思想的代表人物,也大多把文章隐晦得 只有他们自己和有他们自己思想的人看得懂,也就和广大中国人民无关了 。过去我也看到很多失去势力的原来的共产党精英出逃海外,出来后一套 套的(不过没有写出什么玩艺)讲得天花乱坠,但像袁先生这样的为了发 表作品而出逃的还是头一回。 如果中国的知识分子能够像袁先生这样为了发表自由、为了言论自由 而奋起反抗的(出逃是最好的,因为如果在国内反抗,那么稿子就会被没 收),那么中国现在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所以我说,不用看袁先生的书,我已经先被袁先生的精神折服。 突然想,一开始连我都不太理解袁先生为了出版四本书而出逃,外国 人能够理解吗?外国人能够理解他而把他当政治难民吗(不过袁先生今天表 示:只要出了书,遣返他回去他也死而无憾!)?我想外国人一定不能够 理解,因为这个世界上因为出版小说而会被当局逮捕的国家可能除了中国 ,最多还有两三个而已(伊朗好像也是),都快绝迹了。 真是中华民族的悲哀!这些年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几乎没有出 过几本好小说,海外华人虽然有很多优秀作家,但离开了中国这块土地, 缺乏创作源泉;加上中共的封锁,出版小说只能在海外卖,往往是亏本的 。而在大陆的小说家们自然不能“触犯法律”,于是就写那些痞子文学, 或者那些隐晦得连他们自己也看不懂的小说,当然这还算好的,很多人干 脆就去写《天一亮就分手》、《丰乳肥臀》、《上海宝贝》之类的。没有 想到,这些年中国人所受的苦并没有比鲁迅时代少多少,却再也没有出现 鲁迅这样的伟大作家。 所以想了一想,发现袁先生带出的是“四部小说”的时候,我觉得特 别有意义,可能有些人很失望,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看揭露暴露的真相和 “绝密”性质的书,对小说感到陌生。可是大家不要忘记,鲁迅时代伟大 的文学家都是写评论和小说的,没有几个是靠挖真相的。真相总有大白的 一天,而且大家谁不知道那些真相?可是通过小说揭示的是真相背后的“ 真相”和人心深出的精神。毛泽东从来不怕国家机密泄露出来,但他就很 紧张“利用小说反党-----”(毛泽东语录)。 再次表达对袁先生的赞叹,不屈服,不等待,不修改后发表,抓住机 会,抓住此时此刻喊出自己的呐喊,发表自己的良知!!这个知识分子表 现了中国知识分子少有的品格。 好,现在再转向大家更加熟悉的李鹏同志。他写了一本日记回忆性质 的有关六四的书《关键时刻》,据朋友透露,李鹏在书中相当公正的记述 了那段时间的历史、他的作用,以及最主要的是他的想法。我的朋友也只 看过大部分,但他告诉我,没有想到李鹏的书还挺不错。他大部分真实地 记录了自己的作用和当时有关会议情况。特别难能可贵的是,李鹏在书中 ,以日记的形式记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不是真实想法,鬼才知道 !)。例如他在书中提到当时学生逼他下台,他为此流出了眼泪,晚上无 法睡觉。 我想,大家都记得李鹏在六四的一个镜头,那时他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我有想法,但我现在不说。这句话当时可以做多种理解:例如他不同意 赵紫阳,但他不说;也可以理解为,他不同意镇压,但为了维护中国稳定 和共产党统治,他不说;也还可以其他各种解释。然而我们都没有听到。 既然李鹏不让我们听到,那就不客气了。赵紫阳已经下台,江泽民当时还 没有上台,那么你李鹏就是镇压的刽子手,我们就要讨伐你,向你头上口 屎盆子,而且不但讨伐你,还有可能要讨伐你的子子孙孙(我可不管有些 御用知识分子主张的不记仇和狗屁大和解,老子就是记仇!)。 可是这些年我本人也通过在李鹏身边工作的人员了解到,真实的李鹏 并不是那个让我刻骨仇恨的李鹏。国务院的朋友都知道李鹏是个工作狂, 经常熬夜,而且自己个人几乎没有什么爱好(不像江泽民),也不搞腐败 和色情(又不像江泽民),就算他两个孽种的贪污,当时来说也比不上赵 紫阳的大军二军和三军(赵的儿子),特别是他从来不搞派性(这点江泽 民就更比不上),他甚至不附和江泽民邓小平等。也可以说,他镇压学生 ,几乎完全从他的意识形态,从他的自认为正确的思想出发,他被培养成 坚强地维护党中央的坚定共产党员。而且李鹏在自己的《关键时刻》中也 多处暗示,镇压六四是当时集体决定的,但是后来海内外都把他作为替罪 羊。李鹏写这么一本书,就是要说清楚,“还自己历史清白”,趁自己未 被人们盖棺论定之前先把自己从历史耻辱柱子扯下来。而且他现在已经退 休了,而且他在人世间的时间不多了,而且--------不是有句话说:“人 之将死,其言也哀哉!”我还真想听听这位六四屠夫的哀哉之言!!又有俗 话说:人在老了,就更多的想到自己的历史地位。(如果没有这句俗话, 就算是风清扬语录吧)。我想,李鹏拼命工作,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享受 ,而且他心中的楷模又是周总理,那么他一定非常关心自己的历史地位。 最主要的是,退休后他一定看了些启发智力的书,他也一定知道,自己目 前在人民心中的形象几乎狗屁不如。于是他几乎不靠秘书而自己伏案写出 了近三十万字的《关键时刻》!(大家想想,他老人家不会打字呀,这点 和袁红兵一样。) 完成自己的自传性质的《关键时刻》后,李鹏喘了口气,他想,澄清 历史,还自己公道的关键时刻到来了,只要我一出版-------- 可是,压制言论,限制出版自由的共产党竟然剥夺了李鹏同志的申辩 机会,竟然剥夺了宪法赋予中国公民李鹏同志的出版和言论自由! 只不过,这次共产党剥夺的是那位多少年一直靠剥夺中国普通公民出 版言论自由,把到天安门表达自己意见的学生赶尽杀绝的李鹏的言论自由 ! 我的心和李鹏同志紧紧连在一起!!朋友告诉我,李鹏同志在经过两 个半月争取出版自己的回忆录被政治局以“稳定压倒一切”为借口断然拒 绝后陷入了人生的低潮,终日闷闷不乐,医生担心随时有崩溃的可能。 我这里不是讽刺,我是真心同情李鹏,我甚至想举着个抗议招牌到天 安门为争取李鹏的权利而抗争。(这里加一句,李鹏的书没有涉及到国家 机密和泄密,他在交给政治局成员阅读前给有关保密部门的领导过目过。 )如果有机会见到李鹏,我会慰问他,我会告诉他,个人表达言论自由, 公民享受出版自由以及在被审判时(李鹏多次受到人民的审判以及受到良 心的审判)有为自己辩护的自由和权利对一个国家,对一个民族,对这个 世界是多么的重要! 我甚至想劝李鹏同志,为了你的天赋人权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赋予你的 自由出版权利,为了抗议中央政治局以莫须有的理由以及以“稳定压倒一 切”的借口压制你,你干脆像袁红兵一样出逃到西方国家。到那里后,你 将享受到出版你的自传《关键时刻》的自由和权利!而且就像我不看袁红 兵的书写什么就为他争取出版自由的勇气鼓掌一样,我也不管你的《关键 时刻》是写啥玩意的,我就先为你冲破中共研制出版和自由的牢笼而欢呼 ! 在这关键时刻,李鹏面临着选择,要就是为了中国共产党的稳定放弃 你的天赋和宪法赋予的人权而永远被中国人民钉在柳丝屠夫的耻辱柱上, 要就收拾个小包袱和你老婆潜逃到西方自由世界出版你的《关键时刻》, 看一下能不能还你一点清白,让你“生得伟大,死得安心!” 我当然也希望李鹏明白:过去那么多年,你一直在共产党政权里扮演 压制人民言论出版自由的第一刽子手。现在你怎么想?听说你很难受?可 是你只不过不能出版,你还享受国家最高待遇。你想过没有,中国那些知 识分子,有多少因为出版和言论而深陷牢房的?最近还有一个学生清水君 因为在海外写了几篇文章就被定为颠覆罪,还有人写了一篇什么“中国十 大怪”的竟然被拘留?还有那么多人只不过在海外发表了几句话就被禁止 回到祖国的怀抱?现在这位五十多岁的知识分子逃离自己深爱的祖国,只 不过为了出版四本小说? 真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也是知道了李鹏的部分书稿内容后,才知道李鹏不完全是良知泯灭 ,才知道他如果有正确的信息,也会像正常人一样去思考;所以我才为他 它说这些话,希望他----------可是大家都知道,不管李鹏现在想不想得 通,或者会不会豁然开朗,或者在“风雨仓皇一年半”(下台后)后改邪 归正,一句话,对于他,一切都太晚!李鹏错过了人生中唯一可以为自己 的历史披上光辉花环,让自己永垂不朽的关键时刻! 在李鹏作为共产党的高级领导人在李鹏统治中国的十几年的这个“关 键时刻”,他完全可以改变或者试图去改变这一切的。他可以为中国的改 革,中国的民主政治又或者中国的宪法赋予人民的权利做出自己的贡献。 可惜,他错过了关键时刻。 不知道是否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剥夺人家的自由的时候,你也永远失 去了自由!(不知道是否有人说过,如果没有人说过此话,就算风清扬语 录。这样解释:当你剥夺人家的自由,那么人家就会反抗,当人家反抗的 时候,你就必须的防范或者制造谎言更加严厉地镇压,这样你当然无法得 到自由,也无法得到平安!) 现在当权的共产党领导人又如何?江泽民?胡锦涛,温家宝?他们还 没有到写回忆录的时候,不过我得提醒他们,回忆录从来不是写的(写出 来的回忆录又有几个人相信呢?),你们的所作所为都记录在十三亿中国 人民的脑海里,不要忘记李鹏的教训:剥夺人家的自由,也让自己失去了 自由。当然你可以靠一辈子抓着枪杆子不放而到死都不被审判,可是别忘 记了,你也有儿子和孙子,子子孙孙,他们也许到时需要为你和他们自己 辩护(特别是当他们需要解释自己那大笔的财产来源时),那时人民也许不 给他们辩护的自由和权利。想一想吧,所谓“富不过三代”,你即使可以 安排好你的下一代和安排好中国下一代接班人,你能够一直控制下去吗? 当你安息后,人民也许为了你的错误来审判你的子孙的时候,你死能瞑目 吗? 我这样说完全是想给大家提醒一个另外的思路:就算为了我们子孙后 代,为了你的子孙后代,别再践踏人民的基本权利! 而且我想就这个机会,向共产党提一个解决袁红兵事件的建议:中共 外交部立即发表申明:中国人民文学出版社将一字不改出版袁先生的四本 小说!袁先生可以立即回到中国继续教书搞研究! 我这个建议更多的是从共产党立场出发的,大家想一想,袁先生的四 本书都已经标明是“小说”,什么是小说?就是虚构的故事,英语叫fiction 。我只知道解放后共产党不停的用小说教育我们,还从来没有听说那本小 说就真把共产党给颠覆了。另外,从袁先生透露的部分小说内容:例如共 产党在文革时屠杀内蒙古人民-------这也算个事吗,我自己就亲眼看到共 产党在文革中屠杀我的亲人和我的邻居,再说,又有哪一个中国人不知道 共产党当政后非正常死亡了好几千万人,而且是汉人(这别蒙古人和西藏 人更能激起我们对共产党的仇恨)。另外袁先生写了西藏和他自己的故事 。那些都是文学后的故事,共产党到底怕什么?还有,从袁先生的经历看 ,他根本不具备任何一点接触中国机密的条件(这点他今天也明确表明: 我是自由知识分子,不是资信工作者!)。袁先生有一本是写自己的成长 经历和内心思想发展的自传性质的书,这就更加不用害怕。袁先生的想法 我虽然还没有看书,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你们真以为十三亿中国人都停 止思考了吗?(搞不准我自己的思考都比袁先生的深刻呢?)自由思想有 的是,鲁迅的著作到现在还在新华书店卖得很好。 再说,袁先生的书虽然是小说,但如果真有重大不实之词,甚至污蔑 共产党之嫌,共产党完全可以向对待《中国农民调查报告》的作者一样告 他。 所以我希望中国外交部能够像我上面建议的一样从善如流,马上宣布 在国内出版袁先生的小说(如果觉得不好卖,可以让袁先生自掏腰包,估 计他出不起,这不就得了!),不用审查,预先把书号打折扣卖给袁先生 (国内书号两万人民币一个,如果是写色情的,可以便宜点买到袁先生想 便宜点买的话,可以在小说中穿插点色情故事)。 讲到言论自由,为自己辩护,出版自由等这些玩意,真是还有很多想 写,但是写累了,希望大家接着写下去,我只提个醒,下面举两个例子。 最近境外出版了一本书要为林彪翻案,其实林彪那人不就是让我们举 着那个红本本好几年的秃子吗?不就是他反复教诲我们:毛主席的话,一 句顶一万句!既然他都说了毛主席的话这么管用,既然他自己又被毛主席 定罪了。我倒想问,我们还怎么为他翻案!?这就好像一个悖论,因为我 们如果说林彪是对的,那么他的话就对,那么毛主席的话就一句顶万句, 那么他林彪就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叛徒(而且是一个肯定的叛徒----- 因为毛主席说了哪一句顶万具的结论!!)。再拿刘少奇的例子,大家都 知道,“毛主席万岁”这句让多少人失去了生命,让多少人妻离子散,又 让多少人失去了辩护机会的代表伟大光荣正确的话正是他老刘首先在政治 局会议上喊出来的。-------- 林彪刘少奇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李鹏又错过了关键时刻,倒是江 泽民、胡锦涛和温家宝都还有机会。就看他们是抓住机会,还是接着抓人 了! 大侠风清扬于美丽的苏州河边 ~~~~~~~~~~~~~~~~~~~~~~~~~~~~~~~~ 俺的一九八九──谨以此文献给八九民运十五周年   老灯   §§一、   1989年4月,我从吉林老家探亲回来,坐火车返回黑龙江。   因为经常乘坐这种拥挤不堪的社会主义列车,我总结出了三大乘车法 宝:一是提前在候车室买1本杂志,最好是《飞碟探索》,再喝上两口白酒 。等你站在车厢里的人群中,甭管他人声鼎沸推来搡去,你只须手捧杂志 认真阅读。借着酒劲儿琢磨外星人,那共产主义提前就实现了。二是躲进 车厢的厕所,把门锁好,往洗手池上一坐,开始大唱革命歌曲──那才叫 有味儿!谁敲门你也别开,他只要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么!三是窜车厢找 美女,找到后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多角度的观察品味,欣赏得差不 多了,也该到站了。   今天该我走桃花儿运──我发现了1个绝色的美女,长得前无古人后无 来者,简直就是美神。   那是1个气质清纯高雅的长发女孩儿,坐在门口靠窗的座位上。她捧着1 本大学英语教材,专心致志的阅读。我站在车厢的连接处,假装吸烟,偷 偷端详她。   列车到达一个大站,挤坐在她身边的几个旅客下车了。机不可失,我 立即抢过去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应该感觉到我已经端详她半天了,但她似乎不愿理我,继续看她的 医学英语书。   我经验老到,不急于同她搭话。我从手提包里拿出1本新买的《中外文 学名著大辞典》,装模作样的看起来。看了一会儿,我又按既定程序拿出 几张稿纸,掏出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稿纸上已经写着一本书的提纲,题 目是《通俗幽默学》;从第1章“幽默的起源”,到最后一章“幽默的技巧 ”,洋洋洒洒几大页(其实这本书永远停留在提纲阶段,只是俺的道具而 已)。   美人鱼终于上钩了──她放下英文书,笑盈盈的问我:“你在写什么 呀?”   我深沉作答:“啊。一本探讨幽默理论的小书,出版社儿急着要稿儿 。”   她笑容灿烂,作惊喜状:“你研究幽默?”   “研究不好,瞎研究。”我谦虚道。   她调皮地看着我:“那你可以给我讲个笑话儿吗?”   “呵呵,好吧。”我放下提纲,很绅士的答应她的要求,“我给你讲 个美国总统的幽默吧。”   她用手托着脸颊,笑眯眯地倾听。   我说:“美国总统里根,是非常幽默的人。里根每次与苏联总统戈尔 巴乔夫会晤,都给他讲笑话;而且告诉他,这些笑话都是苏联人自己编的 。他们第1次会晤,里根讲了这个笑话:有1个美国人和1个苏联人,争论谁 的祖国讲民主。美国人说:当然是我们美国民主,比如我可以直接走进里 根总统的办公室,拍着桌子说我不喜欢你领导美国!苏联人想了想说:我 们苏联也讲民主,我也可以直接走进戈尔巴乔夫总统的办公室,拍着桌子 说我不喜欢里根领导美国!”   她听了我的第1个笑话,只是微微一笑。可能她听过这则笑话。   我继续讲:“第2次会晤,里根给戈尔巴乔夫讲了这个笑话:一次戈尔 巴乔夫上班迟到,他嫌司机不敢开快车,就命令司机坐到后座,自己亲自 驾驶。有两个交通警察在街头值勤,看见1辆吉尔高级轿车在马路上飞驰, 严重超速。老警察让小警察追上去,看看车里的后座上是哪个大人物。小 警察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回来向老警察报告:车里的后座上是谁没看清,反 正给他开车的是戈尔巴乔夫!”   她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后座上的是戈尔巴乔夫的老 爸!你可真逗!”   我们的关系一下拉近了——这就是“幽默的作用”(见《通俗幽默学 》提纲第十一章)。   我志得意满,靠在椅背上,话锋一转道:“苏联和中国一样,都没有 民主,都是专制国家啊。”   她点头赞许:“是啊。我刚丛北京回来,胡耀邦逝世以后,这些天北 京的大学生闹得厉害呢。”   我问:“你在北京读大学吗?”   “是啊,我是北医大的。我家在哈尔滨。前天家里给我去电话,说我 妈妈病了,让我马上回家,我就先回来了。”   我说:“不会是担心你参与闹事儿,骗你回家吧?”   她坦承:“很有可能。我回去看看,如果我妈没什么事儿,我马上赶 回北京去。”   我盯着她问:“那你是要参加运动了?”   她态度坚决地回答:“是啊!这次运动,是中华民族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为什么不参加呢?”   这丫头人美心也红,正是我特喜欢的那个类型。我问她:“你叫什么 名字?”   “王嫱。你的名字呢?你是哪儿的?”   “老灯,笔名,嘿嘿。我老家是吉林农村的,学校毕业以后,随我爱 人到黑龙江的XX县工作,现在辞职下海跑单帮了。”   她感叹说:“你从农村闯出来,不容易啊。”   “也没啥,习惯了。”我说。   列车经过吉林与黑龙江的交界地区,这里铁路两侧生长着茂密的丁香 花丛,绵延100多公里。每年的5月中旬,丁香花便开得姹紫嫣红,成为中 国铁路线上难得一见的亮丽风景。   现在日历上的节气已经是春天了,可关东大地依然寒意料峭。我想起 自己写的一首顺口溜儿,不禁吟道:   “时令早是春日至   无赖残冬不与春   梦春唤春千百度   芒鞋踏破总追寻”   王嫱频频点头,和我一起沉浸在诗境里。   列车快到哈尔滨了。爱因斯坦曾通俗的解释相对论:你坐在火炉上五 分钟,感觉却像两小时;你和美女在一起两小时,感觉却像五分钟--大师 高论,今信焉。   我开玩笑说:“真希望这火车一站不停,直达莫斯科。”   她笑道:“那是国际列车。”   我灵机一动,翻开我的那本书,用笔在扉页上写到:   “赠王嫱同学   相识有缘 友谊长存   老灯”   我把书用双手捧起,递给她:“请笑纳。”   她也用双手把书接过,放到她面前的桌板上,然后低声问我:“你说 ,你为什么坐到我对面来?”   我胸有成竹,从容回答:“我读书时的美学老师教导我:面对一个美 的事物,如果你没啥反应,那你就是犯罪,那叫对美无动于衷罪。”   她咯咯笑着说:“你这个老灯啊,可真会说话。”   列车驶进哈尔滨站,她起身准备下车。她把自己的英语书收到了背包 里,却没动我送她的那本书。   我住的县城在哈市的北边,所以还要继续乘车。我站起身送她到车厢 门口,和她道别。   她临走下车门的时候,突然止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这次回吉林故乡,进村的时候正逢日落。我注视着那轮落日,直到 它在荒原的尽头成为一个红点──我的目光恰如王嫱这深情的一瞥。   我的心狂跳着,立即返回座位,抓起小桌上的书和提包,急匆匆跨出 车门。   我来到站台上,寻找王嫱的身影,可她不见了!   下车的人流里没她,天桥的走廊上没她,追到出站口还没见她。众里 寻她千百度,芳踪楞就觅无处。按说我们下车的时间只相差很短,她绝对 不会走远,怎么就不见了呢?   她天生丽质,神出鬼没,可能是幽灵吧?想到这儿,我头皮发麻腿打 哆嗦。   回到小城,走进自己家的小院儿。   妻子和儿子小宝宝正在院子里玩儿。宝宝看见我回来了,扑上来抱住 我的大腿。   妻子拎过我的提包,全家人一起进屋。   我们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我抱着孩子亲热。妻子一边问我回老家的 情况,一边习惯性的倒腾我提包里的东西。   她拿出那本书乱翻,说:“你又买新书了?──哎,你这书怎么还写 了赠言了?”   吗的,忘了销毁证据了,又大意了。   她象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阴阳怪气的说:“老灯儿,你还是挺浪漫哪 。这个王嫱是谁呀?你为啥要送她礼物啊?”   “就是我在火车上碰见的1个大学生,男的,我们谈得挺投缘。我要送 书给他做纪念,他没要。”我解释。   “吃铁丝儿拉笊篱──你就编吧。你看好了,这嫱字是女字边儿,能 是男的吗?”她不依不饶。   我狡辩说:“那是我故意写的,好让你吃醋。──唉,你知道了吗, 胡耀邦死了,北京的大学生开始闹事儿了,8成这回要闹大,有希望整出点 儿结果。”   她把书一摔:“打岔是不?胡耀邦死了跟你勾引女学生有啥关系?北 京的大学生闹事儿跟你有啥关系?咋的,你要跟着闹是咋的?”   我也瞪着眼睛说:“跟我有啥关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还真想 跟着闹!”   她撇着嘴冷笑:“还跟着闹!你除了会给女孩儿献诗送书,你还会闹 啥?”   “我会闹啥?哼哼,你瞅着吧,看我咋闹腾!”   §§二、 4月末的一天下午,我来到县政府招待所见1个深圳来的朋友(后来这位朋 友帮助我到深圳创业)。   从楼上朋友的房间告辞出来,我下到招待所的接待大厅,瞥了一眼墙 角大电视上的画面。电视上正在实况转播北京大学生与官方代表对话的场 景。   我站住观看。电视画面显示,出席对话的政府方面有袁木,何东昌等 人,学生代表有几十个。这是双方的第1次公开对话。对话气氛平和,学生 们提出的问题也不尖锐。后来听说这些学生代表是由官方指定的。   有个旅客坐在大厅沙发上看电视。他有50出头,吸着烟,身边放着旅 行包。我挨着他坐下。   袁木老家伙老奸巨滑,死人都能让他说活了,难怪李鹏让他当政府发 言人。他与国家教委主任何东昌一唱一和,有软有硬,连拉带打,极尽瓦 解学生斗志之能事。袁木在发言中坚持《人民日报》“4.26”社论的观点 ,把这场民主运动定性为动乱。他认为共产党目前的腐败不堪是由于“反 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不坚决”导致的。对话中途一位同学退席抗议──有种 !   对话话题涉及官倒,廉政、教育、新闻自由及学生游行罢课等等。虽 然是泛泛而谈,但说明共产党已经不得不顺应民意,展开与民间的对话。 看来体制外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大了。   我心中兴奋,禁不住跟身边的旅客说:“看来天下要大乱啊。”   他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说话一口的山东腔:“乱不了,有军队哪 !”   我再次打量他。这家伙穿着黄军裤,气宇宣昂。我问:“你就是军人 吧?”   他语气自豪地回答:“转业了,原来在长岛边防。”   长岛是渤海中心的群岛,厄守京津的咽喉。他边看着电视边说:“中 国的主要政治力量是军队,最后解决问题的还是枪杆子。你说──”他使 劲拍了一下我的大腿,吓得我一哆嗦,“文化大革命闹的历不厉害?毛主 席一声令下,军队出来支左,全国立即安定了。有一些学生到长岛串联, 当时就被我们抓起来了!”   他指着屏幕上的学生们说:“这些????!就他娘的你们爱国呀?!这 么大个国家没有共产党领导行吗?净他娘的瞎闹腾。”   我十分反感,起身走了。   自胡耀邦去世这10几天来,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收听bbc或美国之音。中 国官方的广播,电视,报纸对最近的故事发展报道都是片面之词,不可听 信。   当天晚上我打开收音机,放小音量,调到美国之音的固定波段。   美国之音正在报道中国新闻。报道说前天(27号)在北京发生了大规 模的学生游行。要求民主自由,铲除腐败专制。   北京各大院校的学生争先而出,10几万人从学院路游行至长安街,游 行队伍经过中南新华门即用了几个小时。报道说围观群众有几10万人,北 京市民已开始参与这场民主运动。报道不断播放游行现场录音,只听口号 声惊天动地,撼人心魄。   报道特别提到游行队伍中学生们打出的横幅,上写:“妈妈我们没有 错”。我联想到前几天请愿学生在人民大会堂前长跪不起,禁不住心头发 热,泪水涌上眼眶。在以后的1个多月里,我曾多次哭泣,有悲痛,有感动 。而以前最后1次掉眼泪差不多是13、4岁时被老爹打哭的。报道最后说这 场运动已波及中国各大城市。上海,西安,长沙等各地的学生都举行了游 行。其中上海的大学生从中午走出校门,直至深夜仍在市中心的人民广场 集会。估计哈尔滨各大学马上会行动起来。   我关掉收音机,开始在屋里来回转悠。北京倒不必去,那里有的是能 人,可以多跑哈市,争取跟各校学生建立联系。在当地县城也要有作为。 利用师范专科学校的熟人,把学生发动起来,在这小城闹腾它一场。如果 全国各个县都有一个老灯,那共产党非倒台塌架不可。   我自豪得脸发热手冰凉。   师专是我们当地的最高学府,面向全省招生,有两3千学生。在一次县 文联组织的诗会上,我曾结识了1个师专中文专业本科班的学生,叫魏正义 。小魏名如其人,看着就挺有正义感的。听说他在师专很有人缘儿,属于 非官方的学生领袖。我决定先从魏正义入手,发动师专学生。 5月初的一个傍晚,我偷偷的溜进师范专科学校的学生宿舍楼。   在走廊里,我打听魏正义的宿舍。1位高鼻梁的男同学告诉我在二楼201 。   找到201房间,敲门进屋。宿舍房间只有20平方米,放了4张双层床, 显然住了8个人。屋里只有1个男同学在念英文,正义不在。我自我介绍, 找小魏有事。这位浓眉大眼的同学说正义在教室上自习课,他可以去叫一 下。谢过了他,我在正义的铺位坐下。   正义的铺位在下层靠窗口。床上散放着几本书,除了两本专业书,还 有1本温元凯著的《中国的大趋势》。看来他对社会问题感兴趣。   过了一会儿,正义1个人回来了。虽然以前只见过1次,但彼此印象都 很深,所以这次见面并不陌生。他恭敬地同我握手,仍旧称我为“老灯老 师”。   我说:“没啥事儿,闲溜达,顺便来看看你。”   正义嘿嘿笑着,透着一副憨厚的样子。我拿起那本《中国的大趋势》 :“这些课外书你常看吗?”   “看一些,不太多。”   我直接了当地问:“最近的时局你们也挺关心吧?”   他警惕的回答:“一般吧。”   我倚在他的被子上,尽量随便些:“我原来也是教学的,误人子弟, 后来不干了。你不要叫我老灯老师,就叫老灯吧。我们认识了就是朋友。 ”   正义恢复了笑容:“那就叫灯哥。”   我笑道:“听着跟黑社会老大似的。你老家是哪里?”   “海林县农村。”   “我老家也是吉林农村的,。”   共同的出身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他问我:“灯哥,除了写诗,你还干 点什么?”   “做点儿婚礼摄像,勉强维持生活。”   “灯哥成家了?”   “早婚,结婚3年了。我儿子满两岁了。欢迎你去我家串门儿。咱们弟 兄来日方长。”   “灯哥对目前的政局有什么看法?”不料他反过来问我,“我们都知 道北京的大学生已经闹起来了。哈尔滨各大学蠢蠢欲动。我们师专的同学 议论纷纷,有的同学要去北京。”   我进一步试探道:“你们学校没做什么安抚工作吗?”   “校方还没什么反映,好象都在观望。”   我说:“同学们的观点不会统一吧?肯定还有拥护共产党的。”   他坚定地说:“没听说谁真心拥护共产党。我们校长的儿子跟我们一 个班,他骂共产党比谁都厉害。”   我听了为之一振:“同学们明辨是非,说明你们素质非常好。共产党 腐败专制,大家就得团结起来跟它干。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愿 效犬马之劳。”   正义站起来把门关严,回过身说:“那我们就聘请灯哥为我们的民主 政治顾问。我们特别希望有老大哥指点迷津。给我们出谋划策,我们同学 们愿意冲锋陷阵!”   我激动的站起来:“咱们一起干!”   我们的手紧紧相握。   §§三、   过了“5.1”,我利用生意不忙的时机,动身去哈市。我打算在省城 观察一下动态,看看有没有插手运动的机会。   此时已是5月上旬,风和日暖,杨柳枝上冒出嫩嫩的绿叶。从县城乘火 车到哈尔滨只需几十分钟,火车南行经过松花江铁路大桥。从桥上望下去 ,松花江已经解冻通航,江水滔滔东流。逆水而上几百华里,便是我的故 乡吉林。正值春耕时节,家乡的父老该开始种地了。   从火车站出来,已近中午。刚走上大街,向南一看──我的血液沸腾 了:1支学生游行队伍由南向北走来,离我只有几百米的距离!这是我第1 次亲眼目睹民主游行,心中自是激动万分。游行队伍排列整齐,浩浩荡荡 。队伍前面几辆警察的摩托车开道。前几排的学生手擎横幅,白低黑字书 写着“打倒官僚,民主自由,铲除腐败。”等字样。   学生们呼喊口号的声音雄壮激昂:   “官僚不倒,中国没好!”   “政治不改革,民主没希望。”   “人民万岁!民主万岁!”   游行队伍越来越近,我迎着队伍跑过去,站在路边的围观人群中。近 看这些男女学生,不过20岁左右,青春的脸上溢着庄严神圣。他们是觉醒 的一代,我的亲生兄弟姐妹!我以为自己的反共思想不会有太多的志同道 合者,然而现在看到的游行队伍,说明正义与真理决不会孤独,神州大地 不缺少甘撒热血的炎黄子孙。一番联想,整得我热泪盈眶。   从围观人群的议论中得知,这支队伍才从市区游行过来,要赶到江边 防洪纪念塔下同其他几支队伍汇合。围观的人们为学生们鼓掌,但没有人 跟随呼喊口号,更没有人参加到学生队伍中。1辆公共汽车驶过来,1位留 小胡子的男青年从车窗挥出手,大呼:“大学生万岁!”   学生回应“人民万岁!”   我跟随在队伍旁边,随着人群向前涌动。我真想加入到队伍中去,但 看到队伍两侧维持秩序的警察,打消了这个念头。   游行队伍过了虹桥,到了中央大街商业区。学生们一路走一路喊,看 样子已经很疲劳了。中央大街是繁华闹市,围观的人很多。1个骑三轮车拉 着满车面包的师傅来到人群中,离我不远。两个大学生走出队伍,走到三 轮车前,拿出钱要买面包。卖面包的惊恐地指着警察,示意他不敢卖面包 给游行的学生。   1位学生说:“卖给我们一点吧。我们从早晨7点出来,到现在什么也 没吃呢。”蹬三轮轻轻摇头不语,推上车要走。我走上去,捉住三轮车: “师傅我买面包你能卖吗?”   他说:“你真买吗?你买我卖给你。”   我掏出20块钱给他。他往我怀中放面包,整整50个。我走近游行队伍 ,一个个给学生们分发。学生们从我面前经过,一个个取走面包,再把面 包分成小块传给其他同学。拿走最后一个面包的是个男学生,长着一张娃 娃脸。他举起面包高喊:“人民万岁!”可能因为他喊得细声细气没有力 ,没人响应他。行了,有他1个人这么一喊,我心足矣。有个手持对讲机的 中年警察一直在观察我的举动,他表情温和,没有敌意。   游行队伍到了江边防洪纪念塔广场,已经有成群的学生集合在那里。 到达广场的学生们分区坐在地上,井然有序。广场四周停着许多辆大客车 ,听说是各校派来接学生们返校的。1位帅气的男同学站在一圈学生中间, 大声讲着什么,其他的同学们对他的讲话不时报以掌声。   我觉得光送面包意犹未尽,想到提包里的那本《中外文学名著大辞典 》,觉得这回应该送出去了。我拿出书,用圆珠笔写赠言(原来给王嫱的 赠言已经撕掉)。   我走进学生圈子,把书递给那位演讲的男同学,大声说:“不成敬意 。”我听到身后有学生哄笑。   男同学接过书,高声念我的赠言:   “同学们:   在你们的身上,寄托着祖国的未来和希望!   老灯”   学生们热烈鼓掌。男同学跟我握手:“我叫张小光,是建工学院的。 谢谢你的支持!”   本来想说点什么,一激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向学生们挥手致意, 转身退了出来。   我原以为他们要搞1个大型集会,可学生们稍事休息,纷纷上了大客车 。   大客车陆续开走了。   回家休息了两天,得知北京的学生已经在天安门广场绝食,民运有搞 大发的趋势,我又来到师范专科学校。   敲开魏正义的宿舍门,见屋里有几个学生。   正义兴奋的迎上来,对同学们说:“我们的民主政治顾问来了。”   我逐一和大家打招呼。其中有上次见过的那位浓眉大眼的同学,姓宋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给我的印象挺深,正义介绍说他叫胡云鹏,本县 农机局局长的儿子,在当地算高干子弟,太子党的干活。   大家在床铺上落座。胡云鹏掏出一盒云烟,抽出1只递给我:“老灯老 师,抽烟吗?”   我摆手:“不会,谢谢。”   他把烟放在自己嘴里,点上火抽起来,也没让别人。   正义说:“这些天我们师专炸营了。昨天早晨我们500多同学集体去哈 尔滨了,学校阻拦也没拦住。我们坐火车去的,也没买票。下了火车,我 们先到的黑龙江大学,和黑大的同学一起游行,声援北京的学生。我们游 行了一天,一点儿没觉得累。”   胡云鹏说:“我拍了不少照片,今天送去洗了。”   小宋说:“我们正商量成立学生自治会,公开亮出旗号,象哈尔滨各 大学那样。”   我指示说:“可以积极活动,但不要急于公开成立组织。咱县城跟哈 尔滨的情况不一样。哈市大学多,容易成气候,相互有照应。这里就师专 一所高校,孤立无援,所以我们的活动要讲究策略。”   正义连连点头。我鼓动说:“现在全国的民主运动形势,发展得很快 ,用一句文词儿形容就是如火如茶呀(故意把荼说成茶,他们笑)。北京 就不必说了,上海天津西安等大都市都闹起来了。咱们东北闭塞落后,历 次民主运动都很难波及。但这次民运,东北地区也行动起来了,你们去哈 尔滨已经看到了。我在吉林老家的同学打电话告诉我说,长春早就动了。 这说明,这次民运来势猛,势头大,程度深,8成能成事儿。这场运动是我 们民族历史上的1个大事件,有可能扭转历史方向的。做为时代先锋,我们 生逢其时,亲自参与历史,创造历史,真乃四生有幸也。”   他们都笑了。胡云鹏说:“文化大革命我没赶上,我就觉得亏得慌。 ”   正义说:“同学们热情非常高,有1个同学已经去北京了,学校说要开 除他呢。”   我说:“我非常不赞成去北京。北京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那里有 很多民运人士,大学生也多,可能比我们县城的总人口还多。北京市民的 素质好,政治参与性强。我听收音机,北京的市民已经发动起来了,上百 万的市民上街游行声援绝食学生。北京的民运力量足够了,甚至都过剩了 ,而外地的民运力量却很薄弱,尤其咱们东北。如果大家再都涌到北京去 ,其他地方的民运却没人搞,民主事业怎么能取得全国的胜利呢?所以我 觉得我们要立足本地,争取把本地的民运搞起来。各地的民运都搞起来了 ,才是对北京民运的最大支持。哈尔滨可以去,多与各高校的自治组织联 系,沟通信息交流经验,协调步骤。但我提醒你们,不要忘了我们所在的 县城。民主运动首都要搞,省会要搞,小城镇也要搞,甚至农村都应该搞 。如果不仅是大中城市,连各个县城都行动起来了,那是何等的民运规模 ?何愁民主不成啊?”   正义赞同道:“是这样。我们得马上准备在县城示威游行。”   我说:“你们要进一步的做同学们的工作,跟大家讲民运的形势,讲 胜利的前景,讲民主的道理(我比老江提前发明的三讲)。要把同学们都发 动起来,团结起来,准备大的举动。”   小宋说:“我们做同学的思想工作时,理论上讲不好。到底什么是民 主,为什么要民主,现在社会怎么缺少民主,我们说的不十分清楚。   胡云鹏也:“是啊。我们就知道声援北京绝食学生,反对腐败。”   正义笑着说:“请顾问先生给我们上一课。”   看来得卖弄卖弄了,半瓶子水也得淌。我运了运底气,侃侃而谈:“ 什么是民主?简单地讲,就是人民当家做主,老百姓说了算。往深刻了说 ,民主是一套公平的社会游戏规则,是一种人权有保障的政治体制。在社 会生活中,无论是国家、单位、家庭都是有事大伙商量,按照多数人的意 见做出决定,然后大家全心全力地执行。民主体现在政治上,主要是人民 有直接选举权,有自由地发言意见的权利。民主是人类文明的重要成果, 是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人民的明智选择。既然民主这么美好,我们为什么不 去追求它呢?”   他们一个个洗耳恭听。   “当今中国社会现实是什么样的呢?”我说,“咱们的什么人大,政 协,什么社会主义民主,都是骗人的东西,连中学生都看透了。共产党的 专制,比封建社会的历朝历代都厉害。你闭上眼睛一想,现在跟清朝,跟 明朝有什么区别?县长不过是原来的知县,地委书记就是原来的知府,军 委主席就是原来的皇上。这些官僚仍然层层对上负责,而不对老百姓负责 。因为他们的官职是上级任命的,而不是老百姓选举的。这些人对上卑躬 屈膝,对下横行霸道。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共产党根本不准你随便发表言 论。现在的新闻媒体,是为当局服务的工具,更别谈舆论监督的作用。官 僚们有持无恐,残酷剥削压榨老百姓,摧残人们的美好生活理想。没有监 督的权力必然产生腐败,所以现在腐败横生也不足为奇了。”   胡云鹏抢着说:“就是嘛!就说我爸吧,当个小破儿局长,天天有人 给他送礼,都是求他办事的。”   我说:“你老弟很坦率呀!”   他得意地晃者脑袋。正义跟他开玩笑:“你抽的烟是不是别人给你爸 送的?”   他红着脸争辩:“他的东西我从来不动。我抽烟我自己买。” 小宋不懈一顾地说:“你自己买烟的钱不也是你爸给的吗?”   胡云鹏不吱声了。   我继续讲:“中国自‘5.4’运动以后,面临着四大任务,也是四大 问题。”   正义马上拿起本子要记录,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那么严重,没 必要记录。是哪四大任务呢?一是抵御外敌,实现民族独立。二是扫除割 据,实现国家统一。三是结束专制,建立民主政治。四是消灭贫困,建立 市场经济。从鸦片战争时起,中国受外敌欺负,到日军入侵达到顶点。所 以民族独立是第一位的任务。辛亥革命后八方割据,中国四分五裂,军阀 混战,实现国家统一的任务也非常迫切。这两项任务先由国民党承担,再 由共产党得到完成。49年中共的新中国成立后,应该再完成后两项,即建 立民主政治和市场经济。然而共产党却反其道而行之,大搞专制独裁,实 行计划经济,使得国困民穷。共产党建立的不是有什么社会主义新社会, 而是封建王朝的最后一次回光返照。”   正义边记录边点头。   我说:“四大任务中的后两项与共产党的利益相冲突,根本不能指望 由它来实现。政治民主化必然导致多元政治力量的竞争,在这样的竞争中 共产党肯定失败,因为共产党坏事作绝民心丧尽了。经济市场化就是社会 物质财富的民有化,真正由全体人民分享经济资源。但这会动摇共产党赖 以掌权的物质基础,是它们绝不愿做的。所以这两大任务的完成要靠我们 这代人,靠人民群众的力量。”   正义停下笔问:“那么我们向共产党要民主,它会给吗?”   我说:“你这个问题提的好。向共产党要民主,等于与虎谋皮,它不 会轻易施舍的。民主从来不是要来的,是争来的,是流血牺牲换来的。我 们现在的斗争包括游行示威等等,目的不光向当局提要求和显示力量,还 要向人民群众做民主宣传,对民众进行民主教育。号召民众起来一起斗争 。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如果亿万人民行动起来,那是可以改变一切的。 ”   胡云鹏拍着巴掌:“讲得好。”   正义想了想说:“共产党建国后是净干坏事儿了。可它抗日战争时期 把日本鬼子打跑了,还是有功劳的。”   我笑了:“你有这种想法不怪你,这是共产党愚民教育的结果。首先 说抗日战争的爆发,恰恰有中共扰乱当时的国防,客观上引狼入室的因素 。20年代末,30年代初,中共四处暴动造反,国民党政府穷于应付,日本 鬼子才乘虚而入。抗战期间,国民党在正面战场抗战,中共却乘机扩充实 力,占据地盘。中共有个唯一值得一提的百团大战,可彭德怀却为此屡受 中央批评,说他不该打这场战斗。前几天我在图书馆看1本杂志叫《读书》 。其中有篇文章揭露了一段史实:共产国际的领导人季米特洛夫曾写信给 中共中央,批评中共迫害王明,周恩来,还批评中共抗日严重不力。这说 明中共消极抗日,连当时的共产国际都看不下去了。抗战后中共在苏联的 帮助下夺取胜利果实,在抗战中被大大消弱的国民党不是对手,中共才夺 取的江山。”   胡云鹏给我倒了1茶缸热水:“灯老师口渴了吧?喝点水。”   我说的口干舌燥,接过水喝了一口,好烫。   正义问:“灯哥以为这场运动的前景怎么样?”   我说:“我非常乐观。没想到这场运动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猛,响 应范围这么广。也没想到同学们的参与热情这么高。这场运动持久开展下 去,必会有结果。我经常听外台的广播,非常了解形势的变化。我觉得前 景很光明。”   他们相互对望,颇受鼓舞的样子。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以后我不来你们这里了。有事你们去我家找 我。”我开玩笑说:“地下工作要秘密,你们去时要对暗号。看见我家门 前摆了个笤帚,就是有危险,就别进去了。”   §§四、   5月19日晚,我坐在家里看电视。   近几天我经常在家看电视或在图书馆看报纸。受高涨的爱国民主运动 影响,官方媒体也大幅度的显示公开性。北京的形势发展基本上可从公开 报道上获知大概情况。   5月15日的《光明日报》刊登了严家其等人的呼吁书,要求政府答应学 生们的条件。17日的《光明日报》刊登10位大学校长的公开信,呼吁政府 与绝食学生对话。《人民日报》有1篇冰心老太太的文章,篇名为《此谓民 之父母,可以保我子孙》,希望政府保护学生。   电视做为快捷的现代化传媒,在时事报道方面更胜一筹。每天有“重 要新闻”随时播出,场面逼真直观。每每看到绝食学生的画面,我都忍不 住热泪涌流。而每次我流泪的时候,妻子都凑上来拍我的脑袋:“宝贝儿 ,又哭了?别哭,一会儿给你买糖吃!”   若不是看在绝食学生的面子上,早骂她个狗血喷头。   随着北京学生绝食时间达到极限,我预感到形势将会有转折性的变化 ,或好或坏。然而想到外台报道的政府已向北京调动军队,邓小平扬言: “不惜流血”,“杀它20万,稳定20年”,我的心揪紧了。   今晚的电视新闻又是“重要新闻”,画面上出现了中共当局召开“党 政军干部大会”。李鹏在会上做报告,声嘶力竭的念着错别字宣布在北京 戒严。   专制的屠刀再次举了起来!   我站起来在屋中走动。不能屈服,要坚持斗争。县城的游行要马上举 行。如果可能的话,就把铁路线切断,给共产党制造更大的麻烦。不能光 让共产党垄断信息的传播,要马上分发传单,散发消息,动员群众。游行 示威以师专学生为主,尽可能动员部分高中学生参加(听说县一中的学生 也有人去哈尔滨游行)。   传单我可以起草,但怎么印刷呢?──哦,有个文友,城南郊区的范 德宽,买了1套打印设备。他有1台机械打字机,1台油印机。德宽是菜农, 业余写小说,正义感挺强,人很老实。起草好传单,找他帮忙打印,他不 会拒绝的。   我正在写传单,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来人竟是正义和胡云鹏。我把 他们让进屋,关好门。妻子从里屋出来,我向她介绍这两位是师专的学生 。两位很有礼貌地向她问好。   妻子应了一声,满脸不高兴地进了里屋。她明白我们要干什么事。   我请他们落座,问他俩:“北京要戒严你们知道么?”   正义说:“刚看完电视。同学们全炸营了,都说政府太反动,太没有 人性了。发誓要干到底。大伙十分义愤,讨论马上要在咱们县城示威游行 。我们俩赶忙找到你这儿,想听听灯哥的意见。”   “好!”我望着正义真挚的表情,心里十分感动。   胡云鹏说:“我们明天就游行,怎么样?”   我说:“游行肯定要游,但不一定在明天。起码要做些准备。比如说 能发动多少人,印多少传单,游行的路线,呼喊的口号等等。我建议先等 两天,内部分一下工充分准备。我可以给你们准备传单。我还想去一下一 中,争取把高中学生发动起来,与师专联合行动。这样声势会更大,效果 也更好。”   正义说:“拖时间长了也不好。”   我说:“准备1周,大约26、7号游行。你们看怎么样?”   胡云鹏说:“1周时间够了。”   正义说:“定个准日子,就是26号吧!”   我们都同意。   转眼间到了5月23日。   几天来我这里的准备工作好坏参半。好的方面是骑车去南郊找范德宽 ,他满口答应帮忙。他不但要帮助打印,还自费提供纸张。他只有一条要 求:打字时可以在他家打,因为他老婆从来不看他打字;但印刷时必须来 我家。因为他老婆有看成品的习惯,不能让她看见传单。我让他带油印机 来我家印。   坏的方面是发动一中学生失败。我去了一中两次,一没熟人二来学校 管的紧,根本没有接触学生的机会。在一中的男厕所里倒是碰到几个学生 ,装着撒尿同他们搭话,也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近几天的地下活动被妻子看在眼里,她跟我呕气,说:“你尽瞎他妈 整,最后非整到大狱里去不可。”   她见我还是无动于衷,无奈喊道:“要不把宝宝送回吉林她奶奶家, 我和你并肩战斗,最后咱们来个刑场上的婚礼(大陆一部电影名)!”   我哈哈大笑。她虽然不学无术,在忧国忧民方面与我没有共同语言, 但她的聪明和幽默还是很可爱。   综合各种消息来推断,当局在北京已戒严没有成功。广大民众的激烈 反抗,使军队望而却步。斗争出现了波折,但势头并未减弱。听外台广播 ,全国各大中城市的示威游行仍在继续。据从外地回来的熟人讲,本省除 了哈尔滨,齐齐哈尔,佳木斯,大庆等几个大城市,在几个县级城市也发 生了游行。   我们预定的游行日期正在临近,必须马上加紧准备,即便只有师专也 要上街。   我与德宽约好,他下午过来通宵印刷传单。为了工作方便,我事先把 老婆儿子送到了她的亲属家。   傍晚了,德宽还没看到,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呢?我决定出去迎一下。 我锁好门,走出自家的小院子,站在马路边张望。夜色渐浓,没有路灯, 看不清来往行人的面目。等了一会儿,看见1辆自行车驶过来,后座上驮着1 个箱状物。   我轻声叫:“是德宽吗?”   德宽跳下车:“是我。”   “你可来了!”我亲热地拍着他的后背。   他抱歉道:“给菜地浇水,来晚了。”   我们走进胡同,来到我家门前,门口蹲着1个人猛地站起来,吓了我一 跳。   “灯哥,你回来了?”是正义。   刚才没看见他过来。我打开门锁,正义帮德宽把油印机抬进屋。关上 房门,我介绍他们相互认识。德宽大脑袋,大眼睛,穿1双农民干活常穿的 黄胶鞋。德宽对正义说:“我坚决支持你们。如果有什么差遣,万死不辞 !”   感动得正义一个劲儿点头。   我问:“传单打好了吗?”   德宽在写字台上打开他的黄布书包,拿出1摞的白纸,从白纸中间抽出 几张打字蜡纸:“全打好了,请老灯过目。”   我接过蜡纸,对着电灯光看。除了我写的《告同胞书》,德宽还写了1 份《告同学书》,内容基本相同。   德宽解释:“我想《告同学书》可以先发给学生看,动员他们都出来游 行。”   正义连声说好。   我说:“那就开始印吧!”   德宽把油印机放到写字台上,装好白纸,铺上蜡纸,开始推滚子。我 和正义给他打下手。   我们边印边谈。我向正义说了发动一中失败的情况。正义表示关系不 大。师专学生的准备工作基本做好了,两千人出来游行没问题。   印了上千张《告同胞书》、《告同学书》,整到了半夜。我们都忙活 饿了。我进厨房煮了大米粥,煮好后端上来,就着咸菜每人吃了两碗。   正义看着传单说:“传单种类还是少了点儿。”   德宽说:“我带空白蜡纸了,直接用圆珠笔写,还能印。”   我说:“那咱们印点儿小传单。”   由我编内容,正义刻字,德宽印刷。又作出很多小传单。小传单都冠 上《最新消息》的标题,内容有北京戒严失败,人大委员长万里支持大学 生,戈尔巴乔夫同情中国学生,香港百万市民游行,全国各地学生民众坚 持斗争等等。   印完了小传单,看看表,已是凌晨3点。我建议:“现在夜深人静,咱 们马上张贴一些小传单,给大游行提前造点声势。”他们两人赞同。   我们拿上我早准备好的一大瓶胶水,带着小传单,悄悄溜出门。我们 每人骑一辆自行车,在夜色的掩护下四处张贴传单。张贴的重点是城中心 的商业区。每到一处,由我望风,德宽抹胶水正义贴。我们3人鬼鬼祟祟的 真好像地下工作者的样子。   贴了1个多小时,天快亮了。   我们决定分手,德宽回家,正义回学校,准备26日上午8点准时上街游 行。   回家睡了一大觉,醒来已是下午。   我骑上自行车出门,想转一转看看传单的效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哈 哈笑。效果太好了!从城中心到各大街,每处贴传单的地方都围着人群。 人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有摇头叹息的,有点头赞许的。可能从文化大 革命到现在,当地人第1次对政治产生了兴趣。   在新华书店门前站了一些人,大家在看电线杆上贴得1张传单。   我挤进人群中,问1位老干部模样的老人:“这传单是谁贴的?谁这么 大胆儿?”   他回答:“都是师专学生干的,也有人说是哈尔滨的大学生昨天夜里 来了。”   “噢──”我故作恍然大悟。   那位老干部捅了我一下,神秘地说:“听说26号师专学生要上街游行 呢,等着看热闹吧。”   看来游行的计划泄漏了!师专学生多,很容易泄漏风声。如果官方采 取反制行动,游行可能会流产。   我有些焦虑不安,希望正义马上来找我商量。晚上8点多钟,正义和小 宋果然来到我家。   正义拿着手电筒,神色匆忙。他进门就说:“游行的计划泄露了。学 校和县公安局派人找我们几个谈话,命令我们取消游行。校长今天亲自找 的我,吓唬我说,我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学校党委把老师们都动员起来 了,要看住学生,谁也不准出校门。”   果然坏事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我问。   正义坚定地说:“我们决定把游行提前1天,明天上午8点准时上街! ”   我用手拍着正义的后背,又激动得热泪盈眶。   据说任何革命造反行动,一旦计划泄露了,都是提前1天举行,以抢机 先。   1989年5月25日。   我7点半赶到城中心,乘上小公共汽车,打算在师专门口下车。车开到 北大街,我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学生游行队伍。   我的激动不亚于在哈市第1次看见游行。我叫司机停车。司机停下车, 我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游行队伍的前排都是女同学。队伍中间有两位男同学举着师专的校旗 。正义和小宋臂缠红布条,前后走动维持秩序。游行队伍的前后都有警车 ,不知是来保护还是监视学生。参加游行的学生不很多,大约6、700人。 可能其他学生受到阻拦没能出来。尽管游行学生不多,但随行的围观市民 不少,队伍两侧和队伍后尾,都有男女老少跟随。大家肯定都没有见过这 种场面,一个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以学生为中心,以群众为外围,形成 了1支浩浩荡荡的洪流,向市中心涌去。   学生们呼喊口号:   “声援北京学生!”   “打倒李鹏!”   “解除戒严!”   “爱国无罪!”   学生们还喊出了“万里万岁”和“万里回国”(其实当时万里已经回 国,在上海被软禁)。昨晚俺为游行准备的口号他们没喊。象“人民万岁 ”,“民主万岁”,“铲除腐败”,“打倒专制”等等。我不禁有些失望 。   学生们边喊口号边散发传单(即《告同胞书》和《告同学书》)。人 们争抢阅读。我混在围观人群中,紧贴着学生队伍。   我怀中揣着1大卷昨天贴剩的小传单,自己不便散发想找机会塞给学生 们。机会来了。小宋走过来。我用眼神示意,和他一蹭身,把小传单塞到 他手里。小宋接过传单,心领神会,马上向人群抛洒。1位带墨镜的警察骑 摩托车过来,见人们哄抢传单,大声吆喝:“别乱抢,轮着看,轮着看! ”   我直想笑。   游行队伍进入市中心,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到达十字街的时候,估计 至少有几千人。在十字路口,游行队伍停了下来。1阵口号声过后,我发现 几个男同学冲上了路中间的交警岗亭。不一会儿,岗亭上方的高音喇叭中 响起了1位男同学的声音:“同胞们……。   他宣读的是《告同胞书》的内容。俺把传单写得精彩(呵呵),这位 同学的朗读能力也很强,尤其结尾读得铿锵有力,极富感情色彩。人群中 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又有1位男同学通过高音喇叭演讲。可能事先 做了准备,他讲得慷慨激昂,颇有感染力,主要内容是反对北京戒严。他 讲演中提到北京绝食学生,已经饿死了100多个,不知听谁说的。   岗亭上的同学撤下来。按预定计划游行队伍开向县政府。一路折腾到 县政府已将近中午时分。学生们站在县政府大门口,有节奏地呼喊:“县 长出面,接受请愿!”   围观群众站在学生四周,黑压压一大片。我个子矮,在人群中看不见 学生。急中生智,我窜到与县政府对门的公安局大楼一层的窗台上,抱着 双肩美孜孜地观看。“吱”的一声,我身旁的窗子被推开了。1位漂亮的女 警察探出头来,也向人群里看。   俺忍不住心中得意,跟女警察说:“大姐,要不是学生游行,谁敢站 你们公安局的窗台呀!”   她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学生们又在喊:“解除戒严,打倒李鹏”的 口号。   女警察说:“口号喊得不激动人心,没劲。”她缩回头去,关上了窗 子。   突然人群一阵欢呼:“县长出来喽──”。从县政府大院里走出几个 人。为首的1个大腹便便,象个大官(后来了解到不是县长,是县政府办公 室主任)。学生们竟热烈鼓掌(可能以为终于把县长喊出来了)。正义迎 上去和为首的官员握手,向他说着什么,几个当官的连连点头。正义拿出 准备好的请愿书,先交给1个男同学。男同学接过去高声朗读,听得出他就 是刚才在岗亭读《告同胞书》的那一位。请愿书的主要要求是解除北京戒 严,罢免李鹏的总理职务。正义从男同学手中拿过请愿书,庄重的双手交 给那位官员。官员们接受请愿书后,转身回大院里去了。   学生们热烈鼓掌,认为大功告成。我看见正义和同学们商量着什么。 按原计划,他们该游行回师专。   忽然学生们哄的一下解散了,男生们一窝蜂地往回跑。两个打校旗的 跑得最快,一会儿就没了影儿。女同学们也懒懒散散的往回走。   游行结束了。我觉得有些遗憾,即使不游行回去,也要好聚好散,起 码要对随行的群众有个交待。   围观者意犹未尽,只好陆续散去。   后来我想,其实也不该苛求这些学生。他们秉持一颗赤子之心,冲破 重重阻碍走上街头,已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我会永远记住这些亲爱的弟弟 妹妹,记住这个难忘的日子,记住这小城历史上的第1次民主游行。   §§五、   “5.25”游行成了当地的一个大事件,人们街谈巷议,津津乐道。看 来这次游行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6月1日,正义来到我家。对游行的成功,我向他表示祝贺。他遗憾地 说,出来的学生不多,原因是25日早晨,校方发现游行的企图后极力阻拦 ,校保卫处人员关上校门,参加游行的学生都是跳墙出来的。   我问他:“游行计划是怎么泄露的?”   他说:“经我们了解,可能是胡云鹏说出去的。”   是他?当时游行的队伍中的确没他。   “前几天他爸坐小车到学校,怕他在学校闹事儿,把他接回家去了。 可能他把游行的事跟他爸说了。第2天县公安局的人就到我们学校来了。这 小子平时就不怎么样,总跟同学打架,他开头跟着张罗也是出风头。”   他会不会把别的情况都说出去呢?我很担心。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正义问。   “先等一等,看一看北京的局势再说。”我说。   6月3日,胡云鹏领着一个有点斜眼儿的男同学到我家来了。   没想到他会来。他坐下后,不好意思的说:“这些天我闹肚子,拉痢 疾。所以在家没出来。”   “好汉架不住三泼稀屎。你得吃药打针哪。”我话里有话。   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解释说:“那天游行我应该参与,但我对正义 他们有意见,所以我就没去。正义大权独揽,打着民主的旗号搞独裁,别 人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还有应该跟一中的学生联合起来,一起行动,不 能师专自个出去。事实也证明他们搞的很不成功,上街的同学连全校学生 的一少半儿都不到。”   我看着他,没说什么。   他说:“我昨天到校,又组织了一些同学,准备继续参加运动。我们 今天过来就是想听听老灯老师有什么指示。”   “你言重了,我有啥权力给你下指示。”我说,“我只希望你们能团 结一致,别搞内讧。蒋委员长总说大敌当前要精诚团结,咱们也一样。至 于参加运动,现在形势不明朗,你们先观望一段,别有什么举动。我这里 你们也不要来了。”   他的脸一下红了,站起身说:“我知道魏正义跟你说我什么了,他说 我跟官方泄露游行计划,我没那么不是人!”   我笑了,说:“他没跟我说你。知道游行计划的人很多,怎么可能是 你泄的密呢?再说咱们都是有知识的人,我们可以不参加运动,但决不至 于搞背叛,出卖自己的良知。我相信你,你这人挺讲义气的。”   他的气色缓和下来:“有灯哥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送走了胡云鹏,觉得心理挺烦。搞民运不容易。既要对付共产党,还 要平息内部纷争,里里外外有问题。几天后哈市工自联的解体,也源自这 种可笑的窝里斗。   6月4日,得知成严部队进城,北京发生了大屠杀。   妻子一反常态,晚上和我一起听外台广播,不住的念叨:“完了,完 了,完了。”   专制的屠刀落在了人民的头上。然而暴力征服不了真理,血腥的镇压 必得激起更激烈反抗。   5日晚上,外台报道说,中国各大城市均爆发大规模的抗议示威,包括 哈尔滨。   6月6日清晨,我早早的起床。妻子和儿子仍然在熟睡。宝宝稚嫩的脸 上挂着一丝笑意,他梦见了什么呢?一缕晨晖照在妻子的头上。她眉头皱 着,仿佛思虑着生活的艰辛。   我写了一张字条:   “老婆:   我有急事回吉林,过几天回来。   照顾好宝宝。   老灯”   写好了放在写字台上。我脱掉拖鞋,想到可能要走很多路,我换上了 妻子常穿的1双白色运动鞋。   我轻轻的推开房门,走出了小院儿。   §§六、   我坐上小客车赶到火车站,乘早班火车去哈尔滨。   走出哈尔滨站,马上感觉到强烈的运动气氛。街道上的隔离护栏被横 放在路中央,公共交通基本被断绝。一些臂缠红布条的大学生守护着路口 ,代行交通警察的职能。似乎整座城市都被学生接管了。   每1根电线杆上都贴着传单。1面墙上有用毛笔写着黑字:“毛泽东: 镇压学生运动绝没有好下场!”墨迹新鲜,看样子刚写完不久。   市民们仨一群、俩一伙围着看传单,越往市中心人越多。   我想起了去建工学院找张小光,通过他参予省城的运动。上次在防洪 纪念塔广场,我送给他1本辞典。他肯定是建工学院的学生领袖,他的名字 我记得很清楚。建工学院离火车站并不远,是离市中心最近的高等院校。 从火车站向南,到位于市中心的省博物馆广场,再向右转朝西走,就到建 工学院。   我边走边看传单。新贴的传单都是北京发生大屠杀的内容。1张传单上 有模糊的传真照片。照片上有1辆横冲直撞的坦克,履带下压着1辆自行车 。传单上对大屠杀的遇难人数说法不一,有“10几万人倒在了血泊中”, 也有“天安门广场血流成河,几万大学生为国捐躯”。   快到博物馆广场的时候,我看见一大堆人挤在一起。我挤进人群,发 现大家在看电线杆上的大传单。传单是用计算机的打印机打印的,题目是 《绝食宣言》,内容是北京高校学生开始绝食时的警词。我从头到尾看了1 遍,深受感动。人群外围的看不见传单,使劲往里挤。   我高声说:“大伙别挤,我给你们念!”人们立即肃静下来。我读道 :“在这阳光灿烂的5月里,我们绝食了……”   读着读着,我的声音埂咽,泪水模糊了双眼。1位戴眼睛的中年人接着 读,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力。围观的人静听着。   我退出人群,继续向前走。受绝食宣言的影响,我心中油然升起1种慷 慨赴死的感觉。如果此时对面有政府的坦克车过来,我会毫不犹豫地冲上 去用身体阻拦。   到了博物馆广场,见市民很多。有的大学生在演讲,有的大学生手捧 钱箱在募捐。1位演讲的男生口才很好,滔滔不绝地讲着北京发生大屠杀的 情况。他讲天安门广场死了几千人,号召市民们罢工罢市,奋起参加抗议 活动。大家对他的演讲报以掌声。市民们募捐也很踊跃,1位妇女捐了10元 钱后回头又捐了10元。学生的募捐箱已经满满的了。   与我第1次看见哈市学生游行不同,现在市民的参与程度加大,人民群 众已经起来了。   1队游行队伍走进广场,举着的横幅上写着“北京大学生来哈市声援团 ”,人数有近100人的样子。人群让开道路,为远来的学生们热烈鼓掌。游 行的学生们在广场上停了下来,有插入人群演说的,有就近购买食品的。   我身边有1位推自行车卖冰棍的(市民们骂这些小贩为“发国难财的” )。一高一矮两个男同学过来买冰棍。我问他们:“你们刚从北京来吗? 你们经历大屠杀了吗?”   高个的同学说:“我们来哈市好几天了,北京的情况我们不太了解。 ”   我问:“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高个同学说:“我是北师大的。”矮个同学说:“我是北医大的。”   我惊喜地问他:“北医大?那你认识一个叫王嫱的女同学吗?她家是 哈尔滨的。”   矮个同学吃吃笑了:“那是我们的校花儿啊,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听说她也去天安门广场绝食了。”   他们买完了冰棍,归队去了。我站在原地,愣愣的想着:我的美神啊 ,你真的回北京投身运动了。可你现在好吗?你躲过六四的屠杀了吗?   向西拐出博物馆广场,就到建工学院。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位于西大 直街,路南为教学大楼,路北为宿舍大楼。宿舍大楼前有1小块广场,很多 市民聚集在这里,宿舍楼的正面墙上贴满了大字报小传单,形成了“民主 墙”的奇观。   我来到宿舍楼门口,陆续问几个出出入入的同学:“你们认识张小光 吗?我找他有事。”   学生们似乎很警觉,都摇头回答不认识。这样打听可能引人怀疑,干 脆在门口等他,总会碰到他的。   市民们都在看墙上的大字报和传单。1位身着兰色工作服的小伙子走近 墙边,掏出笔在大字报上写下:“首钢工人支持哈市大学生!”大家为小 伙子鼓掌。   小伙子神情激动,讲话一口京腔:“我是专程从北京赶来的首钢工人 ,声援哈市大学生。”大家再为他鼓掌。   他脸红红的,想了半天又说:“共产党太腐败了。现在的贫富差距太 大了。现在浙江温州,有些地方一些个体户为活人造坟,都是钢筋水泥的 ,每个坟都要花费10多万元。要是把这些钱省下来,能办多少事儿!”   我觉得他后面讲的这些话有些驴唇不对马嘴,显然这小伙子的表达能 力不行。有人大声问他:“听说首钢工人罢工了,是真的吗?”   他回答:“没罢工。现在都承包了,真罢工工人也受损失。没人罢工 ,我是自己跑出来的。”   人群中有人哄笑。小伙子有些太实在了。   我走到人群前面跟小伙子握手:“我代表哈市的市民感谢你的支持。 ”小伙子诚恳地点头,退入人群当中。   该显摆了──我面向大家,大声讲道:“各位同胞,各位师付,我是 本省外县的,今天特意赶到省城,声援哈市的学生和市民!(人群中有人 给我鼓掌)共产党怎么腐败怎么专制的,不用我举什么具体的例子。我们 每个人的切身经历,耳闻目睹的社会现实,都证明当今的政府是烂透了, 没救了!(有人大声喊好)就是这样一个腐败政府,竟然丧失人性,用坦 克机枪镇压手无寸铁的青年学生,残杀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能答应吗? ”   人群齐声大喊:“不能──!”   我举起1只拳头在空中挥动了一下:“对!我们决不答应!同胞们,让 我们以实际行动支持北京的大学生,响应学生们的号召,罢工罢市,走上 街头参加抗议活动!”人群热烈鼓掌。   我进一步煽动:“今天所有到场的人,你们当中的每1个人,都是哈市 有良心的人!我们要团结起来,行动起来,不怕流血牺牲,与专制的政府 斗争到底!我今天早上离开家的时候,对我的妻子说:‘你照顾好孩子, 我可能回不来了;我死了你改嫁,我坐牢你离婚!’(编瞎话不脸红啊, 呵呵)”   人们掌声雷动,我看见有位妇女在抹眼泪。我正准备继续讲下去,这 时1个大学生走过来,招呼我说:“师傅,你过来一下。”   我随他走到一边。他热情地说:“我观察你半天了,你不是找张小光 吗?我带你去。”   我想起来,刚才也向他打听过张小光。   我随他走进宿舍楼,走廊里没什么人。到了三楼,他敲开1间房门。张 小光和几个同学在屋里开会。张小光认出了我,高兴地跟我握手:“你是 送我书的那位大哥。什么时候到的?”   我说:“早晨到的,特意找你来了。”   送我来的同学要走,张小光跟他说:“李明,你怎么中途退出了呢? 刚开始的时候你参加运动很积极的嘛,大家希望你重新参与。”   李明说:“我有我的想法。今天你们开会,我不说了,以后有机会我 跟你谈。”李明走了(以后几天里未见他参加运动)。   张小光问我:“你来找我有事吗?”   我说:“前几天我在我们县城组织了1次学生游行。今天来哈尔滨,想 通过你的介绍参加省城的运动。”   我从衣袋中掏出几张带来的传单,递给他看,以争取他的信任。张小 光边看传单边连声说好。他问了一些在我们县城组织游行的详细情况,见 我对答如流,似乎打消了戒心。   他说:“哈市工自联(工人自组联合会)刚刚成立,一会儿就来这儿 开会。你就参加工自联的活动吧。”   北京成立工自联我知道,在前一时期运动中,北京工自联起过重要作 用。   我问:“哈市的工人和市民发动起来了吗?”   张小光说:“昨天就行动起来了。各大工厂基本停工了。现在上街游 行的主要是市民。”   我没看见有哈市的学生游行,只看见了北京大学生声援团。他说:“ 本市的大学生一部分在管理交通,大部分去各工厂阻拦工人上班。”原来 如此。   他们继续开会,我坐在一边旁听。张小光是建工学院学自联的领导, 也是哈市高自联(高校学生自治联合会)的核心成员。他按照市高联的部 署,安排本校学生的工作。会议的主要内容是继续开展动员工人罢工活动 ,明确各系,各班学生分工,指定同学们去封堵某个工厂大门等等。   会议正进行中,有人敲门。1位同学走进来,对张小光说:“工自联的 人来了。”   张小光站起身,对我说:“咱们一起过去。”   我们来到二楼的1间宿舍,与工自联的领导们见了面。   他们一共3个人。为首的是1位戴眼睛的知识分子摸样的人。看样子不 过30岁。另1位是个目光忧郁的中年人,背1个大书包。还有1位看来是纯粹 的工人,留一撮小胡子,穿着劳动布的工作服。   张小光把我介绍给大家:“这位是宾县(哈市1个郊区县)来的老李( 他给我改了姓),是民主运动的积极分子。我们把他推荐给你们,让他参 加工自联的工作,你们一起合作。”   工自联的几个人都说欢迎。张小光说他要继续开会,告辞走了。   那个知识分子摸样的人笑盈盈的说:“我叫儒敏,是市高联任命的工 自联负责人。这位是老张,工自联的发起者。”老张就是那位中年人。   儒敏介绍:“这位是老刘,工人纠察队的队长。”老刘是那位小胡子 。   介绍完后,儒敏问我:“你叫什么名字?不用说,你写在我手上。”   我在他手心上写上“老灯”两字,没写真名。刚才张小光介绍我是从 “宾县”来的,肯定不是口误,而是有意为我保密。这位自称“儒敏”的 看来也是化名。至于让我把名字写到他手上,明显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 们的警觉性有点太高了。   大家在床铺上坐好,儒敏宣布开会。   通过儒敏和老张的发言,我得知哈市工自联于昨日(6月5日)自发成 立,发起人是老张。北京发生武力镇压后,哈市的市民响应学生号召,纷 纷上街游行,一些激进者倡议成立工自联和工人纠察队。哈高自联得知工 自联成立的消息,立即委派儒敏负责,并通过儒敏指导工自联的活动。看 来工自联的成立是极仓促的,与目前的运动一样混乱与无序。虽然有了工 自联的名目,但目前并没有完善的组织机构,没有基层组织,只是一个临 时性的市民运动领导小组。根据市高联的指示,工自联的下步工作是继续 配合大学生号召的罢工活动,组织市民游行示威,反抗军队可能实行对哈 市的军管。   儒敏宣布分工:他自己负责联络各科研文化单位,并负总的责任。老 张负责组织市民游行,重点做各大工厂的工运工作。工人纠察队已经有了 一批骨干人员,是一支宝贵的机动力量,由老刘继续担任队长,由我负责 随队指导。   讲完分工,儒敏说:“今天的市民游行,由建工学院的建筑科学研究 所牵头,带动市民参加。今天的游行,不准打出工自联的横幅。”他把目 光投向老张,“工自联是对内的,对外不要公布,要保障组织安全,不能 光想出风头。现在用市民声援团的名义,更利于团结和发动广大群众。”   老张一声不吭,看样子很不满意。   没等大家讨论,儒敏说明天早8点还在这里开会,然后宣布散会,各自 行动。   儒敏和老张先走了。我问老刘:“工人纠察队现在再哪儿?”   老刘指着楼下说:“都来了,咱们下去吧。”   我和老刘走下楼,来到楼前的小广场上。   广场上的人比我演讲的时候多,密密麻麻。   老刘拉着我,挤到小广场西北角,果然有一群头缠白布条的人在那里 。大约有3、40人,青年人居多。出乎我的意料,队员里竟有1位30来岁的 妇女和1位小姑娘。我打量着他们,看样子队员中真正属于是工厂工人的很 少,多数可能是社会的人(即政府所说的“社会闲杂分子”)。尽管这些 人一脸的神圣庄严,但掩饰不住那么一股流氓无产者的气质(我也属于此 类,不过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1个脸上有刀疤的小伙子迎上来,对老刘说:“大哥,你咋才来?我们 等你半天了!”   老刘说:“开会去了。”   他给我们相互介绍,“这位是工自联派来的领导,管我们敢死队的, 宾县来的,就叫李哥。这位是我们的副队长,小唐,我的1个小兄弟。”   我同小唐握手。我的心中打着鼓,工人纠察队怎么又叫敢死队?可能 是队员们的自称吧。   小唐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红布条,为我和老刘扎在右胳膊上。我看清 他也扎了1个红布条。看来红布条是权力的象征物,其他队员没有扎的。   我问老刘:“咱们纠察队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小唐插话:“咳!就是跟着起哄呗!”   老刘瞪了他一眼,说:“灵活机动吧。参与游行,维持秩序,保护大 学生,军队要上来就跟他干。”还真是1支敢死队。   “今天有什么计划吗?”我问。   “啥计划?上街吧!”小唐又插嘴。   老刘对我说:“你给大伙讲两句吧。你是政委嘛。”   我的官运不浅──上楼时还什么也不是,下楼来已经是敢死队的大政 委了。时势造英雄也。   小唐吆喝队员们站好了,听工自联的领导讲话。   我硬着头皮讲到:“各位师傅们好!我受工自联的委派,来跟大家合 作,希望各位兄弟捧场!我们哈尔滨市工人纠察队,是市工自联的直属机 动部队,肩负着重大的责任,代表着哈市近100万工人的形象。我代表工自 联,公布以下几条纪律:第一一切行动听从队长,副队长的指挥,严禁擅 自行动,否则开除;第二积极勇敢,不怕流血牺牲,敢于冲锋陷阵;第三 举止文明,不准打人骂人,不准忧民惹事;第四相互监督,不做政府的奸 细,严防便衣(警察)渗透;第五就是……”   我穷词儿了,脸有些发烧。   老刘接上讲道:“第五就是喊口号要使劲儿,把吃奶的劲儿全使出来 !这些纪律,你们同不同意?”   队员们齐声高呼:“同意!” 小唐大喊:“上街!整理队伍,开始游行!”   队员们嗷嗷叫着向马路上涌去。广场上的人群跟着涌了上来。   老刘和小唐整理着队伍。队员们分成几排站在马路上。随行的人群跟 在敢死队的后面,自动地排上了队,真是众志成城啊。我看见从博物馆方 向也涌过来许多市民,加入到我们的队伍当中。   我前后走动着,维持着队伍秩序。   敢死队的那位女队员,拿着1个扬声器(电喇叭),号召围观的人都参 加游行。   1个大学生喘吁吁地跑过来,指着我的红布条说:“你是工自联的吧? 张小光让我找你。他在楼上看见你们组织游行了,让人写了这几张纸,让 你们拿着。”   我接过他拿来的几张大白纸,随即展开,每张纸上1个大字,合起来是 “市民游行团”。游行队伍没有旗帜,用这些白纸黑子代替。我把纸张发 给队伍前排的几个敢死队员,让他们展开拎着,队旗便有了。   我看了看队伍的规模,对老刘说:“估计有几千人,开始游行吧。”   老刘一声令下:“出发!”   队伍出发了,目标是向西到和兴路,再游行回来到省政府广场。   拿电喇叭的大姐开始带领大家喊口号,声嘶力竭的:   “反对北京政府镇压学生!”“打倒邓小平李鹏杨尚昆!”“镇压人 民没有好下场!”   “周总理,在哪里,你的儿子不象你;邓妈妈,出来吧,把你的傻儿 子抱回家,捏死他,掐死他,整死他,揍死他!”   后1个咒骂李鹏的口号虽然很生动,但听起来挺可笑的。队伍中就有人 在偷着笑。   我从那位大姐手中拿过电喇叭,举拳高喊:   “打倒独裁政府!”   “反对血腥镇压”   “自由万岁!民主万岁!人民万岁!”   “哈市人民团结起来,行动起来!”   “哈市人民有良心,罢工罢市大游行!”   “讨还血债,斗争到底!”   人群应和着,口号声震天撼地。   游行队伍路过哈市铁路局。铁路局院里有个毛泽东的巨大塑像,老毛 头儿挥着手臂,似乎在检阅反共的游行队伍。   队伍过哈工大(市高自联的所在地),过西大桥。沿途加入队伍的市 民极多。   中午到达了和兴路转盘的时候,估计已达几万人。从和兴路调头返回 ,游行队伍填满了整条街道,真正的不见头尾了,已经超过了10万人。   人群中自发地有人带头喊口号,队伍前头后头所喊的口号也不一样, 各喊各的。人们群情激昂,铁流般的队伍蕴涵着排山倒海的力量。   我赶到敢死队所在的前排。不过此时所谓的前排,也处在队伍中间的 位置上。因为新加入队伍的市民蜂拥在队伍的前面。我找到老刘,让他安 排把敢死队队员散开到队伍两侧,负责维持秩序。   老刘和小唐赶紧各带一些人散到队伍外,前后奔跑维持队列秩序。拎 白纸大字的几个队员也撤了下来,把手中的白纸交给别人提着。1位敢死队 员把“市民游行团”的“行”字硬塞给1位队伍中的侏儒(1个只有1米多高 的男子)。这位先天残疾的同胞不得不接过白纸,拎着“行”字与其他拎 字的人并行。   这位敢死队员是纯属恶作剧。我心中十分生气。我刚要上去处理这件 事,队伍中有个打扮时髦的姑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1位挽着她胳膊的男青 年指点着侏儒也笑得前仰后合。我训斥他俩:“有什么好笑的!要笑出去 笑!看见你们这样,我想哭!”   他们不笑了,可能觉得理亏,都没吱声。我拍了一下1位高个小伙子的 肩:“你去把那个“行”字接过来,好吗?”   小伙子二话没说,上去接了过来。我站在队伍旁边,胸口一阵犯堵。 在这神圣庄严的游行队伍中,也有如此素质不高的国人,中国的民主和文 明还有希望吗?   游行队伍重新经过西大桥,哈工大,路过建工学院,到博物馆广场, 最后到达省政府广场。从建工学院到和兴路,再从和兴路到省政府,大约 有几十公里,到达时已近天黑。   省政府广场人山人海,几路市民游行队伍都汇聚在这里。有的队伍打 着“市民声援团”的横幅,儒敏反对打出的“哈尔滨市工人自治联合会” 的白色旗帜也亮出来了。   示威人群不停地呼喊口号,随渐向省政府大门口靠拢,大有踏平省政 府的架势。   我急于找到敢死队,刚才已和他们失去了联系。广场上人数众多,群 情激昂,如果局势失控后果不堪想象。我转到大转盘的东侧,终于发现几 辆卡车上的敢死队队员。老刘和小唐坐在第1辆卡车的驾驶室里,正在商量 什么。   我踏上卡车的踏板,跟他俩打招呼。   老刘看见我,马上说:“你来了,正好,我们正商量要冲入省政府, 然后烧了它!”   车下我身旁站着个胖子,可能是出这个主意的人。他双手插在裤袋里 ,一付流里流气的样子,大声嚷嚷:“冲进去呀,烧了它!门口就那么几 个武警,挡不住你们,冲啊!”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对老刘说:“我们得理智点儿!不能蛮干!我们 烧一栋破楼有什么用?烧了它民主就成功啦?别干傻事儿!别给当局的镇 压制造借口。”   驾驶室顶上坐了1个留长头发的青年人,不是敢死队队员,头上没缠白 布条。他用脚踢着驾驶室的玻璃,大声叫喊:“冲进去,烧了它!”   我气急了,对车厢里的敢死队员们喊:“把这小子抓起来!”   长头发青年见真有人过来抓他,吓得赶紧溜下去跑了。老刘还在犹豫 ,小唐坚持冲,烧。   正在这时,1位大学生骑着自行车来了。他跳下自行车,对我们说:“ 你们是工自联的领导吧?市高联让我通知你们,今天的游行到此结束。市 民们回家,明天继续游行。纠察队维持解散秩序,然后到建工学院待命。 ”   他来得真及时。老刘说:“按市高联说的执行。”   敢死队员们下车,动员市民们解散,然后撤到了建工学院。   当晚敢死队由建工学院学生安排的饭食,夜里即坐在宿舍楼下休息。   我陪他们坐到半夜,张小光让人把我叫上楼,在他的床上睡下。   §§七、   6月7日早晨,张小光把我叫醒。   到水房草草洗了一把脸,我赶到二楼工自联开会的房间。儒敏和老张 ,老刘已经开始开会了。   儒敏对我说:“你还是跟纠察队一起行动,随时监督指导他们。我们 得到确切消息,驻哈市的23军马上要实行军管戒严。我们要组织市民阻拦 军队,纠察队要发挥主力作用。还有,听说纠察队自称敢死队,这影响不 好,必须改过来,仍然叫工人纠察队。明天早晨碰头的地点改在哈工大门 口,时间仍是8点。”   儒敏说完匆匆忙忙先走了。   老张凑到我跟前,忧郁的目光盯着我:“别听儒敏的,说叫敢死队就 叫敢死队,我支持你们。”说完他拍拍我的肩头,挎着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的大书包,也急匆匆的走了。   我与老刘来到楼下。   小广场上稀奚落落有几个人,却不见了敢死队员们。老刘说:“可能 去附近吃饭去了。我去找找他们。”   老刘骑上自行车,找队员们去了。   我看见博物馆广场方向人很多,就决定先去看一看。   市民的参与热情的确高涨,广场大转盘四周已经人满为患,估计有几 万人。人们似乎都被一种崇高的精神激励着,人人脸上洋溢着神圣的激情 。两个骑车人撞在一起,要是按原来东北人的脾气,肯定要吵骂撕打,但 两个人却和解了,互道对不起,客客气气地转身走了。神圣的民运已经在 某种程度上净化了人们的心灵。   在广场东北角,已经设立了广播站。高音喇叭架在树上,播放着《国 际歌》。这首共产党人的党歌,成了此次民运中人民的战歌,它号召不愿 做奴隶的人们起来斗争。   《国际歌》播放完毕,广播中传出1位男学生的声音:“这里是哈高联 广播站。各位同胞,6月4日,北京发生了大屠杀。哈工大去北京声援的学 生也有数人惨死在天安门广场。昨天晚上,有1名哈工大同学死里逃生回到 学校,向同学们讲述了反动军队的杀人经过。下面播放她讲述的录音。”   躁动的人群肃静下来。广播中传出1位女学生哭泣的声音。呜呜咽咽, 说些什么根本听不清。我只听清一句“坦克车往身上轧……。”最后是女 学生哇哇大哭。看来这孩子真被吓坏了。   广播中的男学生带头呼口号,广场上的人们齐声应和。我从人群中挤 到广播站前。所谓广播站,不过是1张桌上放着扩音机,录音机而已。   有个男学生手持话筒,呼喊着:“工大宣传队的同学,请过来演讲。 工大宣传队的同学,请过来演讲!”   我凑上去问他:“我是市民,我可以演讲吗?”   他连说可以,把话筒交给我。我刚要讲,他说:“你干脆上桌子上讲 好了。”   我跳上桌子,望着黑压压的人群,镇定下情绪,高声讲到:“各位兄 弟姐妹,我是本省外县的市民,代表本县人民,向英雄的省城人民致敬。 ”   人群中响起掌声,有人用相机给我拍照。   我觉得有人拍照是一种危险,于是讲:“我先声明一点,如果人群中 有便衣警察,请你记住我的面容,等我走出人群的时候,你可以逮捕我! ”可能我的豪言壮语感动了大家,人们热烈鼓掌,照相机闪光灯不停地闪 烁。   我继续讲:“同胞们!我要报告你们1个消息:5月25日,也就是前几 天,我们县城的学生和市民,勇敢地走上了街头,举行了示威游行!(掌 声)这次游行,是我省县级城市中,第8个举行游行的城市。这说明了什么 呢?说明了这次爱国民主运动,不但我省齐(齐齐哈尔),牡(牡丹江) ,佳(佳木斯)等中型城市行动起来了。就连县城的人民也行动起来了! 这样一场全民运动,一定会取得成功,一定能够胜利!(掌声)我们大家 都知道,当今世界上民主运动方兴未艾。拉美国家,东南亚国家基本都完 成了民主革命。就连菲律宾这样一个落后的国家,人民群众经过斗争也建 立了民主制度,把独裁者马科斯赶到外国去了!我们中国人民,是勤劳智 慧,勇敢顽强的人民,历来有反抗专制压迫的传统。腐败政府欺人太甚, 我们老百姓已经忍无可忍!中国的老百姓不好惹,我们东北人不好惹,我 们哈尔滨人尤其不好惹!(热烈的掌声)我这次到哈尔滨来,有个重要发 现,那就是哈市人民觉悟了,敢公开和专制政权斗争了!哈市人民也更加 团结友爱了!(极其热烈的掌声)同胞们,我们大家要团结起来,行动起 来,响应大学生的罢工号召,罢工罢市,参加示威游行,和反动政府斗争 到底!民主运动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我们每1个人的身上。天下兴亡,匹夫有 责!(掌声)当今的反动政府是怎样腐败专制的,它是怎样摧残我们美好 的生活理想的,我不用举什么例子,大家每1个人都有切身体会(这番话属 于老调常谈)。然而当大学生代表人民和平请愿,要求腐败政府改邪归正 时,它不但不思悔改,反而为了维护他们的既得利益,挥舞屠刀,残杀手 无寸铁的同胞……”讲到这里,我声音哽咽,讲不下去了。   桌子下的大学生拍了一下我的大腿,提醒说:“哥们儿,到火候了, 赶紧喊口号!”   我挥拳大喊了一番口号,众人齐声应和,把现场气氛推向高潮。   我象歌星那样谢场:“谢谢各位同胞,谢谢。”众人也象欢迎歌星那 样热烈鼓掌。   我跳下桌子,把话筒还给大学生。   我从人群中向外走,大家自动闪开一条路。沿途不断有人给我鼓掌, 很多年轻人向我打出V型胜利手势。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全是风头 出尽了的感觉。人生有此一回,死而无撼矣!   1位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迎上来,热情地拉住我:“咱们是一个县的,你 现在回去吗?我们有面包车。”   我警觉地说:“我们很多人一起来的,就在附近,我们自己回去。” 说完我快步向前走。   我感觉到有被抓捕,被跟踪的危险。我盘算着按照电影上的情节,怎 么甩掉可能的“尾巴”。   我走出人群,先朝东走,来到不远处的秋林公司地下通道口。我飞快 地跑进地下通道,转到1个僻静处脱下夹克衫,拎着衣服从另1出口飞快地 跑上来。我想上下这一折腾,谁也跟不住我了。   我调头向西走,打算回建工学院与敢死队会合。走到广场西口,突然 有人从后面拍了我肩膀1下,吓得我一哆嗦。   我回过头,见是1位不到30岁的小伙子。他中等个头,眼睛雪亮,面露 和善之色。   我问他:“你有事儿吗?”   他不慌不忙从衬衣的口袋中掏出1本证件,带警徽的,在我面前一晃: “我是国家安全局的。”   我的腿直发抖。   他收回证件,笑着说:“你别害怕。我们是奉命跟踪你们这些人的。 但是人都是有良心的,我支持你们。现在的政府的确是太腐败了,你们跟 它斗太对了!”他又拍了我一下:“继续干,我保护你。”说完他转身走 开了。   我站在那儿,晃着脑袋,半天没反应过来。按共产党的说法,阶级斗 争太他吗的复杂了。   两辆卡车从西边开过来,车厢上坐的都是敢死队员。不知他们从哪里 弄了1杆红旗,旗上用黑汁写着“工人敢死队”。 小唐在车上挥动着红旗,领着队员们喊口号:   “我们是-敢死队!”“不怕死的-敢死队!”“反对军管,反对戒严 !”   卡车速度很快,我根本追不上。敢死队的汽车绕广场一周。   车上的人齐喊:“油炸李鹏!清蒸小平!红闷尚昆!”   广场上的人们疯狂鼓掌欢呼。   这时不知是谁高喊23军进城了,先头部队已经到和兴路。敢死队的卡 车一马当先,向西驶去。军队进城了,北京发生的留血事件很可能要在哈 市重演。   我随着人流冲到和兴路,哪里有什么23军的影子,1个当兵的也没有。 敢死队的卡车不知去向。   人群散布在和兴路中心的转盘周围,在听1位工人演讲。   演讲的工人站在转盘中心的高台上,手拿1张纸,宣布哈市工人总罢工 。但我不知他代表谁,工自联里没有这个人。他讲完跳下台后,1个身穿兰 色上衣,手拎黑皮包的中年妇女爬上高台。   她站稳后,笑嘻嘻地说:“我是农村来的,代表我们农民讲几句行不 ?”大家鼓掌欢迎。   她清清嗓子说:“我们农村人反对镇压大学生!”大家再次为她鼓掌 。她提高了声音说:“可不能搞镇压呀!象我们家吧,我丈夫天天打我, 昨天把我打背过气了!他是想活活打死我。你们说他安的什么心啊?”   我站在台下,听她讲得不对劲儿,再细看她的表情,明白了-是个精神 病人。   她还在讲:“我丈夫呢,去年就跟我们屯子老李家的大丫头好上了, 把人家的花裤衩儿都穿回来了,前两天领人家上医院做流产……”   我指着她喝道:“别讲了!快下来!”我招呼身边的两个大学生,“ 上去把她弄下来!”   两个大学生上去把她搀了下来。   唉,军队没碰到,碰上这么一档子尴尬事。让人哭笑不得。   人群分成几路,继续示威游行。   我跟随1支队伍,来到动力区。   动力区工厂很多,都是国营大型工厂。每座工厂大门口,都有大学生 设立的阻拦线。大学生们手挽手,站在工厂门口,把要进厂上班的工人都 拦在门外。   在龙江电工厂门口,大学生与工人发生冲突。我离开游行队伍,来到 厂门口。   几十名工人在工厂领导的带领下,要强行进厂。上百名学生拦住厂门 ,双方争吵着。   大学生们说:“北京都发生大屠杀了,你们怎么无动于衷?别心疼你 们的几天工资,参加罢工吧!”   1位穿着体面的大胖子(别人说他是厂长)对大学生说:“罢工要自愿 ,你们怎么可以强迫呢?你们知道工厂停工1天,要损失多少?谁负得了这 个责任。你们谁是负责人?我跟你们负责人谈!”   我挤到他们面前:“我是负责人,请跟我谈。”   大胖子上下打量我:“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是市工自联的负责人。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把我 的名字告诉你。”   他张了张嘴,没敢说。   我说:“大家都知道,北京发生了大屠杀,凡是有一点人性的人,都 要对这件事有所反应。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现在全市的工人都罢工了, 每个工厂都停产了,这不是谁负责任的问题。形势发展到这儿了,大小劲 赶到这儿了,谁也没办法。大学生为了什么?不还是为了这个国家嘛!你 们工厂少说也有几千工人,几千工人响应大学生的号召罢工了,你们来这 几十人有什么用?即使让你们进厂,工厂就能恢复生产吗?”他们都没吱 声。我扬高声音:“今天来上班的人,可能多数是厂机关干部,是工厂里 文化素质最好的。你们应该比普通工人更有水平,更有同情心。我希望你 们先回去,不要与学生冲突,不要军队没进来镇压,咱们老百姓自己先打 起来!”   学生们欢呼起哄,涌上来推挤这些人。大胖子无奈,领着人撤了。   学生们把我团团围住,纷纷感谢我。   1位瘦小的女学生从塑料桶中拿出两个烧饼,亲热地递给我:“这是市 民刚送来的,还热乎呢,师傅你吃吧!”   多么可爱的学生们啊,我又要热泪盈眶了。   我从电工厂走回建工学院。   这一路我看了很多张贴的传单。传单上的内容五花八门,一则10几天 前贴的旧传单引起了我的兴趣。这则传单建议北京的学生市民,不要与戒 严部队对立,要把阻拦军队改为策反部队起义,然后与起义部队一起占领 要害部门,以暴动方式取得政权,传单的署名是:“1位老军人”。如果北 京的学生市民按这则传单上的办法干,说不定现在真成功了。   有1则传单披露了北京戒严时,政府高层的决策内幕。传单上说赵紫阳 反对戒严(这已被证实),然而却说北京市长陈希同和陈云也反对戒严, 这可能吗?众所周知这两个家伙是顽固的保守派。   走到建工学院的时候,已近傍晚。   博物馆广场上的广播站,被搬到了建工学院宿舍楼下。小广场上的人 仍有不少。   我走得疲惫不堪,坐在马路边的铁护栏上休息。   高音喇叭中突然传来1个男学生激动的声音:“报告大家1个特大喜讯 ,据美国之音广播,邓小平已经死在北京301医院!国防部长秦基伟下令,38 军起义了!起义部队已经占领中南海,李鹏坐上坦克车逃跑了!”   人群沸腾了,欢呼雀跃。我一下子蹦起来,眼泪哗哗地流。激动人心 啊!邓小平死了,军队起义了,民主革命胜利了!我双手打着“V”型手 势,和人们一起欢呼。   广播中反复播报着这条消息,胜利的喜悦感染着每1个人。   广播停止之后,二楼的一扇窗子被推开,工自联的老张探出身子。   他从大书包中拿出电喇叭,兴奋地说:“特大喜讯,刚才大家都听了 ,民主运动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还不能 放弃斗争!因为种种迹象表明,中国马上要陷入军阀混战的局面,中国人 民面临着更大的灾难!我们决不能让军阀们得逞!示威游行还要继续搞, 罢工要坚持下去!”   讲完这几句,他缩回身子,把窗子关上了。   我挤过人群,想进楼里找老张。   刚走到楼门口,看见有几个知识分子摸样的人在墙上贴大字报,其中 有1个人我认识,是哈市作协的罗老师。他是小有名气的作家,现在已调到1 家报社工作。   我过去叫他:“罗老师!”   他回头见是我,高兴地把我拉到一边:“老灯,你怎么来了?”   “闲着没事儿,参加运动来了。”   他面色凝重起来:“你可要小心啊,现在形势不好。”   “不是说邓小平死了,军队起义了吗?”   “都是这么传,不一定可信。我在报社得到的消息,北京已经安定了 ,外地的运动也在渐渐平息。哈尔滨虽然没开始镇压,但我听说也要马上 抓人了。你千万小心点儿,看形势不好马上回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 烧。”   他的同伴叫他走。他与我道别,匆匆消失在人群中。   §§八、   又在张小光的床上睡了1夜。   6月8日早晨,我在宿舍楼的走廊里碰到张小光。我问他:“北京有什 么新消息吗?”   他悄声回答:“没有什么好消息。有些东西都是谣传。”果然是自欺 欺人。   我不好意思地说:“你有钱吗?我来时带的钱,这两天给大家买吃的 喝的花光了。”   他马上从衣袋中掏出50元钱递给我:“你拿着吧。都是募捐来的。” 我只接过10元钱。   临分手时,他说了1句:“坚持干吧,死马当活马治吧。”态度相当消 极。   我独自下楼,按儒敏昨天的约定,赶到哈工大门口去接头。   走到半道,看见儒敏,老张,老刘迎面过来了。儒敏推着1辆自行车。 儒敏和老张的面色极其难看,都怒气冲冲的。   看见我过来,儒敏和老刘站住了。老张没站脚,背着大书包扬长而去 。   我问儒敏:“怎么了,这是?”   儒敏气哼哼地说:“老张这人,素质太差!不想着好好合作,光想争 权夺利!我把他开除了。”   完了,这回又挑灶儿了。我想了想说:“我觉着我们号称哈尔滨工人 自治联合会,领导全市的工人运动,我们每个领导人都要胸怀博大……”   儒敏打断我说:“大道理不用讲。我知道自己水平低,随时准备让贤 ,甘当你们的铺路石。可老张另当别论。这家伙太狂妄。今天早晨碰了面 ,他让我不要安排工作,什么都听他的。他还说高自联没权任命工自联的 领导。这像人话吗?”   我苦笑一声:“呵呵……”   他从怀中掏出了1张报纸,打开来,对我和老刘说:“工自联不能再承 认敢死队了,把它解散了吧。你们看看,这是今天早上出版的《黑龙江日 报》。头版就有敢死队四处劫持卡车的报道。敢死队这么做不是败坏工自 联的声誉吗?!”   我和老刘看报纸的时候,儒敏骑上自行车走了。   老刘指着儒敏的背影骂:“这些臭老九!没有你们我们照样干!”   我问老刘,昨天敢死队从和兴路去了哪里。他说有大学生被市民打伤 ,他们去处理了,然后四处游行。   老刘告诉我,昨天起他家被公安局监视,今天早晨他是从后窗户溜出 来的。他还说最早参加敢死队的那个大姐,可能已经被捕了。联想到昨天 罗老师说的话以及我自己被公安跟踪,我觉得政府方面正在布网,1、2天 内即有全面动手抓人的可能。只有象张小光所说的,坚持干吧,死马活马 都无所谓了。   我随着老刘回到建工学院宿舍楼前。   小唐领着10来个敢死队员已经到了。小唐对我和老刘说:“不少人今 天没来,人手不够。我求大学生给写了几个字,一会儿贴出来招些人。”   小唐把1张大纸展开,上面写着“工人纠察队报名处”。老刘让他马上 贴出来。敢死队员马上把纸贴到墙上。小广场陆续有市民来,有几个人报 了名。   我站在一边看那张《黑龙江日报》。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中共中央,国 务院的《告全国人民书》。在这篇告人民书中,中共宣布他们已经取得了 北京“平暴”的胜利,声称在军队的支持下,它们将立即平定全国局势。 大势去矣。   到了10点种左右,敢死队凑了30几个人,便拉到了街上。这次没有市 民跟随游行,人们的参与热情已经减退了。   1辆外地卡车驶过来,被小唐带人劫住。我站在老刘身边,不满地说: “儒敏说不让劫车,这样干影响真不好。”   老刘不懈一顾:“总走路还累死了呢!也不总用他的车,拉咱们一段 儿就让他走。” 小唐领着敢死队员们上了车,老刘钻进驾驶室,也拉我进去。我不好拒绝 ,也上了车。   老刘指挥卡车开动。卡车在市中心转着圈子,我和小唐轮流带领队员 们喊口号。今天除了喊前两日的口号,还喊“中央电台-颠倒黑白”,“《 人民日报》──胡说八道”,抗议政府新闻媒介的歪曲宣传。   在道外区,队员们发现路边有1个老太太摆摊卖《人民日报》,强行把 报纸没收了。老太太跺脚骂。我不让他们抢报纸,可没人听。   游行到下午,老刘还不放卡车走。卡车司机见我好说话,跟我求情, 说他是通河县的,路远,放他开车走吧。我跟老刘说,他不同意。   我一来气,跳下车,不跟他们游行了。   我在路边商店买了1个面包吃,1瓶汽水喝。   今天街上的人不多,不似前两天那样热闹。   在博物馆广场,根本看不到几个人。有个高大威武的中年人引起了我 的注意。   他倒背着手,正在认真看路灯杆上贴的1张传单。尽管他身着便装,但 我凭直觉知道他是军人。我凑过去问他:“师傅,你是军人吧?”   他看着我,温和地笑着:“你是大学生吧?”他已经默认了是军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学生?”   “你的嗓子都喊哑了,不是大学生是什么?”他说,“我女儿也是大 学生,在北京航空学院。”   “那你女儿也参加运动了吗?”   他不置可否,转换话题:“你们所有的口号我都赞成,就是打倒共产 党我不赞成。共产党里也有好人,也有明白人啊。”“是你们23军要军管 哈尔滨吗?”这是我最关心的。   他说:“有这个准备,但没实行。看来不用军队哈尔滨也能安定下来 。”   “如果必须用军队,你们会向老百姓和学生开枪吗?”   他果断回答:“不会。我的部下有人问我可不可以开枪,我说不准开 枪。他们问那老百姓打我们怎么办,我说即便老百姓打死我们,也不准开 枪。开枪打老百姓和学生娃娃,那不是历史的罪人吗?”   我赶紧握住他的手:“我代表所有的大学生感谢你老人家!”   他呵呵地笑。我得寸进尺:“咱们的军队能起来帮着老百姓推翻腐败 政府吗?”   他皱起眉头,低声说:“现在老邓还在,他威望高,军队都听他的。 如果他不在了,没人压阵了,那就不好说了。”他向前一指,“我的车还 在前面等我,再见了。”   我目送他远去,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希望。   回到建工学院宿舍楼,又是天黑时分。小广场上没有市民。宿舍楼门 口站着几个臂带红徽章的人(是建工学院保卫处的),严格检查出入学生 的证件。看来宿舍楼今晚进不去了。   我去火车站,在候车室里的长椅上睡了1夜。   6月9日。   我在火车站买了几个包子,填饱肚子。一路向建工学院走,觉得两只 脚疼得厉害。   这几天连续走路,没脱过鞋泡过脚,可能都沤烂了。原认为换上老婆 的运动鞋,走路会舒服。但她的鞋比我的小一号,时间长了感觉非常挤得 慌,脚尖儿生疼生疼的。俗语把整人叫给人“穿小鞋”,这说法太有生活 了。   瘸瘸拐拐的走到建工学院楼前。小广场上的人比昨天还少。没见到任 何熟人。有几个人在墙上贴了“工人敢死队报名处”的白纸,吆喝着让“ 老队员”报名。有几个头缠白布条的老队员凑上去报到。   我站在远处看着,心中疑云丛生:为什么老刘,小唐没来?他们会不 会出事儿了?这些组织敢死队报名的人怎么都不认识?这时1个组织报名的 人转过身来,雪亮的眼睛扫了我一眼。我立刻惊呆了──是那个国家安全 局的小伙子!他曾说过要保护我。那双雪亮的眼睛,我永远忘不了。   我完全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场面。小广场上似乎有很多双雪亮的眼睛 。我身边走动着的人可能都是他的同事,象一个个猎人在等着猎物。他发 现了我。但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轻轻一摆头,示意我赶快离开。   我的心脏狂跳着,转身向西边走去。走出了很远,确信身后没人跟踪 ,我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真悬啊,我的老天爷。幸亏我溜得快。   脚真疼,我把运动鞋脱掉,用手揉着脚。   1辆大客车从西面开过来。车到近处,我看清车窗上有哈市至我们县的 字样。   我站起身,趿拉上运动鞋,迎头拦住了大客车。   §§九、   “凄凄似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共产党经常这样形容脱险的 阶级敌人。我现在的尊容和心情,用这两句话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我趿拉着运动鞋,疲惫不堪的回到家。   “回来了?老家怎么样了?有啥事儿啊这么急回去?”妻子抱着孩子 坐在沙发上,冷冷地问我。   “啊,没啥大事儿,都挺好的……”我压低声音,尽量掩饰嘶哑的嗓 子。   “哼哼,好小子,撒谎眼皮儿都不眨!我打电话问你大哥了,你根本 没回吉林!”   哎呀,这事儿闹的,露馅儿了。我索性躲进里屋,一头扎在床上,四 仰八叉躺下。   妻子追进里屋来骂:“你就瞎他吗的折腾吧,等折腾进大狱你就消停 了!”   我忍不住大吼一声:“进了大狱我也不消停!你别管!”   这一嗓子还真把她镇住了。她站了一会儿,退了出去。   我闭上眼睛,感觉疲劳之极。如果这小屋就是牢房,又能如何呢?也 不过如此嘛。假如我现在就关在牢房里,第1件事情要做什么?当然是美美 的睡上一觉。   恍恍忽忽的,我又坐在从吉林老家回黑龙江的火车上。整节车厢里空 空荡荡,只有我1个人。忽然1个身穿白色孝服,头戴白色孝帽的少女飘进 车厢,直直的向我走来。啊,她就是我在列车上曾经邂逅的王嫱,那个美 神!   她的神色凄楚哀婉,两只大眼睛漠然直视着我。我慌忙站起来,想上 前和她说话,可她转过身,疾步往回走。我紧追着她,却因脚疼走不快, 怎么也追不上。追过了几节车厢,我眼见她从开着的车门飘下火车。我扒 着车窗向外看,只见她走下路基,闪进盛开的丁香花丛里,消失不见了。   长龙似的丁香花丛,变幻成了1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浸染着淋漓的 鲜血,在祖国的大地上行进。   看着看着,我悲从中来,号啕恸哭……   手蹬脚刨的,我惊醒了。   “爸爸,吃饭。”宝宝站在门口叫我。   我懒洋洋的坐起来。天要黑了,肚子也饿了。   妻子端着1盆热水走进来,把脸盆咣当放到床下:“你先把脚洗了,熏 死人了!”   我脱掉袜子,把红肿的双脚放到热水里。一股说不出的舒服感觉,渐 渐的润进肌肤,浸入骨髓。还是家里好啊,真进了大狱就他吗的麻烦了。 回忆刚才梦中的情景,感觉心脏隐隐作痛──怎么会梦见王嫱呢?莫非她 也在“6.4”中牺牲了?是她的魂灵在托梦给我吗?   吃过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新闻节目中邓小平露面。老家伙根本没死,牛逼烘烘地接见戒严部队 的高级军官。   晚上听外台的广播,中国各大城市的游行示威基本平息,上海、西安 、沈阳等地开始抓人。北京的民运领袖们被政府通缉,一些人逃到了海外 。   轰轰烈烈的爱国民主运动,彻底失败了。   几天之后,我来到县图书馆看报纸。   “6.4”后的传媒,恢复了共产党喉舌的面目,满篇都是镇压杀伐之 声。   我翻阅着《黑龙江日报》。近日(大约是6月15日)的一份《黑龙江日 报》上,有一篇报道,刊登在头版显著位置,题目是《哈市抓获一批动乱 分子》。   报道说,“6.4”后,一小撮动乱骨干分子在省城大肆活动,其中有 外地来哈的流窜人员。动乱分子们煽动闹事组织游行,拼凑成立非法组织 “哈市工自联”,招纳一批社会渣子组成“敢死队”,疯狂扰乱社会秩序 。经过哈市公安机关的追踪调查,现已一举抓获动乱分子多名,打掉了“ 工自联”和“敢死队”。对于漏网的动乱分子,公安机关正在积极追捕中 。   报道提到了儒敏的名字;那个“外地来哈的流窜人员”,可能就是指 我老人家。自从爱好业余写作以来,我一直渴望出名,没想到上了省报竟 是“外地流窜人员”,根本没人知道说的是谁。   我反复阅读这篇报道。看来除了我脱险以外,多数战友都落网了。我 的弟兄们啊,你们现在被关在那里呢?   放下报纸,强烈的自责冲击着思绪。在哈市的几次讲演,带领群众呼 喊的口号,都是生死置之度外的豪壮;然而到了最后关头,自己竟然溜得 比谁都快──老灯啊,小人也!   (出国后得知,我在哈市折腾的同时,王丹等几个逃亡的民运领袖正 在哈市,并兴致勃勃的旁观当地的运动。)   §§十、   与正义好多天没见面了,我很想见他。   一天,我骑上自行车,来到师专。   正是上课时间,不便去教室找他,我推车进了教学楼前的小树林。   “老灯老师,你好。”旁边有人说话。   我转头一看,见是1个手拿课本的男学生。我打量着这个有点斜眼的男 孩,觉得似乎见过他。   他说:“上次我和胡云鹏去过你家,你忘了?”   我想起来,他是和小胡一起去我家的那个同学。他问:“你来找人吗 ?”   我说:“我找魏正义有事儿,一会儿你叫他出来一下。”   他点头答应。我问他:“你们师专现在怎么样?学生的情绪如何?”   他说:“现在都消停了。学生一开始也就是瞎闹。说是争民主,可是 没几个人知道民主是咋回事儿。”   听他这样说,我的演讲瘾又犯了:“其实民主很好理解。咱们中国啊 自‘5.4’运动之后,面临着四大任务……”   “是四大任务。我听胡云鹏给我们讲过了,他也是听你说的。”他打 断我说。   我有些尴尬,掩饰说:“讲过了就好,大家都应该知道。”   男学生跟我告别,进楼里找正义去了。   过了一会儿,正义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他进了小树林,见到我,紧张 地说:“灯哥,你快走吧。县公安局的人正在我们学校。你看,那就是他 们的摩托车。”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果然看见了两辆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路边 。   他说:“县公安局成立了1个专案组,这几天天天到我们学校来,主要 调查那天游行的事儿。”   我也紧张起来:“他们都问些什么?”   “他们问游行是谁策划的,有没有幕后黑手,还问我传单是在哪里印 的。”   我更发毛了:“那你咋回答的呀?”   “我把责任全揽过来了。说游行是我1个人策划的,根本没啥黑手白手 。我说传单是我到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印的,他们问在黑大哪个房间印的, 谁帮你印的;我说记不清了,当时乱糟糟的,谁记得清。”   我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打你或要抓你吧?”   “没有。公安的态度挺和气的。学校还算保护学生,看样子不会把我 怎么着。”   “你们要毕业了,这回肯定要影响你的毕业分配了。”   正义说:“那是一定了,大不了还回农村。我打算提前离校,免得受 公安的纠缠。以后有啥事儿,我给你写信联系。”   “那就再见吧,多多保重啊。”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又要流出来 。   他也很激动,把我的手攥得生疼。   我钻出树林,骑车离开师专。   我回城里的路线,就是1个月前师专学生游行所走的。我脑海中闪现着 当时的一幕一幕,索性推车步行。   这里是我遇见游行学生的地方,这里是我给小宋传单的地方,这里是 学生们演讲的地方……   走到城中心新华书店前,我又看见了电线杆上的那张传单。尽管经历 了1个月的风吹雨淋,传单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只不过稍显褪色。   传单上的内容摘自当时媒体的报道:北京宣布戒严后,意大利共产党 总书记奥凯托到中国大使馆,恳求中共顾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形象,千 万不要镇压和平请愿的学生。   记得当时人们围着这张传单看,有个小伙子用手摸了一下传单,人们 立即围上来保护传单,小伙子赶忙解释说自己只是想把传单按牢固些。   这一切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什么时候民运之火能够重燃,什么 时候民主自由能够实现呢?王嫱说过,这次运动,是中华民族最后的一次 机会,真的是这样吗?我的美神啊,你在那里?   我站在路边,倚着自行车,心绪茫然。   6月的阳光肆意流淌,大街上车水马龙一如往昔…… -- The Chinese V.I.P Reference ┌──┐  editor@bigNews.org The Best Chinese e-Magazine │则兼│  http://bigNews.org i SUPPORT FREEDOM OF SPEECH │明听│ 国际统一刊号ISSN:1097-2625 ──────────────└──┘──────────────